狭窄的出租屋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电脑风扇的嗡鸣，和窗外城中村深夜的嘈杂，都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在外。
王胖子那一声嘶吼的余音，还在摇摇欲坠的墙壁间回荡。
“老陈……你他妈的……到底拍了个什么怪物出来？！”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的身体在小马扎上剧烈颤抖，满是泪痕的脸上，交织着极致的恐惧、无法言喻的敬畏，以及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狂热。
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陈默，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归来的魔神。
与他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陈默的平静。
连续数十个小时的高强度剪辑，让陈默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窝深陷，整个人透着一股燃烧殆尽的疲惫。然而，他的眼神却异常的清亮，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不起半点波澜。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王胖子，看着这个自己最好的兄弟，被自己的作品冲击得近乎崩溃。
良久，王胖子才从那种灵魂被抽离的状态中缓过神来，他猛地抓住陈默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老陈，你听我说，这东西不能放出去！”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禁忌。
“这……这不是电影！这是证据！是会把我们两个都拖进深渊的怪物！”
王胖子是真的怕了。
作为陈默身边唯一的见证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屏幕上那些扭曲、崩塌、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特效”，根本就不是特效！
那是真实！
是他们用那台诡异的摄影机，在废弃工厂里拍下的，另一个维度的真实！
那些在九龙城寨的幻影中穿梭、消散的人形光影，那些建筑如积木般解体、重构的骇人景象……这一切都远远超出了“毕业设计”的范畴。
这是足以颠覆世界观的禁忌影像！
“你想想，毕业展映上，当着全院师生的面，放出这个……会发生什么？”王胖子呼吸急促，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他们不会觉得这是艺术，他们只会觉得我们疯了！或者……或者会引来更可怕的东西！”
他想到了那些负责审查的老师，想到了等着看他们笑话的李思文，更想到了那些可能会对这种“异常现象”感兴趣的、无法想象的神秘力量。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陈默没有反驳，他任由王胖子宣泄着内心的恐惧。
他知道，胖子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一个正常人面对未知时最本能的反应。
首到王胖子因为激动而剧烈地喘息起来，说不出话，陈默才缓缓地抬起手，按下了显示器的开关。
嗡——
屏幕上那令人心悸的画面瞬间消失，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
漆黑的镜面，映出了两人模糊的倒影。一个惊恐不安，一个平静如水。
出租屋里只剩下电脑主机微弱的运行声。
在这片死寂中，陈默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敲在王胖子的心上。
“你错了，胖子。”
王胖子猛地抬头。
陈默的目光没有看他，而是凝视着屏幕里自己的倒影，仿佛在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对话。
“它不是怪物。”
“它是一座城市的安魂曲。”
安魂曲？
王胖子愣住了，这个词让他混乱的大脑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陈默转过头，深邃的眼眸首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我们不是在拍一部追求视觉奇观的鬼片，也不是在炫耀什么‘超自然’的发现。”
“我们是在为那些被遗忘的记忆送行。”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近乎神圣的庄严感，驱散了房间里残留的恐惧气息。
“九龙城寨，那个曾经存在过，又被彻底抹除的地方，它有自己的记忆。那些人，那些建筑，那些悲欢离合，它们没有真正消失，只是以另一种形态，被烙印在了那片空间里。”
“我们用摄影机记录下的，不是鬼魂，而是历史的回响，是那座罪恶之城最后的悲鸣。”
陈默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王胖子脑中的混沌。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娱乐：我的片场连接异世界他脑海里再次闪过短片中的画面。
那幽蓝色的光人，在狭窄的巷道里穿行，他们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在重复着生前的日常，然后如尘埃般消散……
那不是恐怖，是悲伤。
那座宏伟的城寨，在光影中一遍遍地崩塌，解体，化为数据的洪流……
那不是毁灭，是告别。
再配上陈默精心挑选的，那段空灵而悲怆的电子乐……
恐惧感如潮水般退去，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悲怆与崇高感，瞬间攫住了王胖子的心脏。
他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陈默拍的根本不是什么怪物，他是在用凡人无法想象的方式，为一段被掩埋的历史，谱写了一首最华丽、最悲壮的送葬诗！
这他妈的……是艺术！
是超越了凡人理解范畴的，真正的神之艺术！
“我……我……”王胖子张着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无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看着陈默那张因为疲惫而过分平静的脸，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兄弟，己经不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落魄学生。
他是一个孤独的先知，一个记录真相的神使。
而自己，竟然因为恐惧，想要将这样一部神作埋葬？
一股巨大的羞愧和激动混杂在一起，冲上了他的天灵盖。
“啪！”
一声巨响，王胖子猛地一拍大腿，从马扎上弹了起来，动作之迅猛，让脚下的泡面盒发出一阵哀鸣。
“干了！”
他的双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恐惧和犹豫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狂热！
“老陈，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这他妈是安魂曲！是送行！”
“这帮孙子不是想看我们的笑话吗？不是觉得我们只能拍出垃圾吗？”
王胖子激动地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不但要交！我们还要用最好的！毕业展映不是有好几个放映厅吗？我们去租那个最大的！有杜比全景声的那个！”
“老子要亲眼看着！看着李思文那个傻逼，看着张光耀那个老顽固，看着所有看不起我们的人，下巴是怎么掉到地上的！”
“让他们也听听！这座城市的安魂曲！”
王胖子彻底疯了，比刚才因为恐惧而颤抖时，疯得更加彻底。
陈默看着他，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知道，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好。”他点了点头，“那就让他们听个够。”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疑虑、恐惧和不安，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剩下的，只有与世界为敌的悲壮，和即将掀起滔天巨浪的豪情！
“来，还有最后一点调色和混音没做完，通宵干完它！”
“干！”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仿佛变成了一座高速运转的战争指挥室。
陈默负责最后的画面调色，他将色彩的饱和度压到最低，只保留了那幽蓝色的数据光晕，让整个画面的质感更加冷峻、肃穆。
王胖子则戴上耳机，一遍遍地调试着音轨。他把那些若有若无的电流声、空间的混响，与悲怆的配乐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营造出一种既真实又虚幻的沉浸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当窗外泛起鱼肚白时，最后的渲染进度条终于走到了100%。
一个名为《九龙异闻》的视频文件，静静地躺在了桌面上。
陈默和王胖子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血丝和无法掩饰的亢奋。
陈默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魔都电影学院的官网，登录了毕业作品提交系统。
现在的时间是，5点58分。
没有丝毫犹豫，陈默将那个承载着他们所有心血、野心和秘密的视频文件，拖拽到了上传框内。
上传进度条飞快地走着。
10%……50%……99%……
在截止时间前的最后一秒，进度条终于抵达终点。
陈默移动鼠标，在那枚硕大的“提交”按钮上，轻轻一点。
页面跳转。
一行绿色的系统提示，清晰地弹了出来。
【提交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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