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尘轩的庭院里,日光斜斜地落在青石板上,映出几分萧索。夜凌川刚被安置妥当,还未及细看这方小院的景致,便被几个奉命来“伺候”的宫人堵在了廊下。
领头的是个尖嘴猴腮的内侍,姓刘,平日里在宫中仗着几分资历,最是势利眼。见夜凌川虽身着锦袍,却是敌国送来的质子,便没将他放在眼里,三角眼一吊,语气带着刻意的怠慢:“夜质子刚到,按规矩该去库房领些日常用度。只是眼下库房的炭火紧俏,新到的一批绸缎也只够宫里主子们分,您这儿……怕是要委屈些了。”
他身后的小太监跟着附和,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刘公公说的是,毕竟是敌国来的,总不能占了咱们本国的体面不是?”
夜凌川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遮住了眸底的情绪。他指尖微微蜷起,骨节泛白——这些人,不过是见他身处敌国、寄人篱下,便敢蹬鼻子上脸。换作从前,这般嘴脸的人,早己不知死了多少回。
但他没有动。喉间滚动片刻,终是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知道了。”
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听不出丝毫怒意。
刘内侍见他这般“顺从”,气焰更盛,伸手便要去拨弄夜凌川腰间那枚旧玉:“听说质子带了些故国的物件?让咱家瞧瞧……”
“放肆。”
夜凌川猛地抬眼,眸中寒光乍现,像淬了冰的刀。他并未动手,只那眼神里的戾气,便让刘内侍的手僵在半空,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你、你敢瞪咱家?”刘内侍色厉内荏地啐了一口,“一个敌国送来的阶下囚,还当自己是本国的王子不成?等着!”他撂下一句狠话,带着小太监们正准备走,临走时还故意撞了夜凌川一下,将他案上的茶盏扫落在地,瓷片碎了一地。
夜凌川看着地上的狼藉,缓缓蹲下身,指尖捡起一片锋利的瓷片,边缘割破了皮肤,渗出血珠,他却浑然不觉。眼底的寒意渐渐沉淀,化作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身在敌国,白日里的辱,他暂且受着。但这些人,今晚都得加倍还回来。他袖中藏着的软剑,今夜该饮些血了。
正思忖间,院外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伴着侍女的低语:“公主慢些,地上滑。”
夜凌川迅速将瓷片攥紧,抬眼望去。
只见萧清晏提着裙摆,从月亮门外走进来。她己摘了帷帽,乌发松松地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衬得那张脸愈发莹白如玉。她手里还提着个油纸包,隐约能看见里面裹着几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大概是刚从街上回来,要去给皇帝送的。
她显然没料到院里会是这般光景,脚步顿了顿,目光先落在地上的碎瓷片上,又扫过夜凌川指尖的血迹,最后落在他紧绷的侧脸和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方才在街市上惊鸿一瞥,只觉他冷寂疏离,此刻近看,才发现他下颌线绷得极紧,唇色泛白,眼底藏着未散的戾气,像一头被触怒却强行按捺的兽。
而那几个宫人正堵在院门口,脸上还带着不忿,见了萧清晏,才慌忙跪地行礼,声音却有些发虚:“参见公主殿下。”
萧清晏没看他们,只走到夜凌川面前,目光落在他流血的指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你的手受伤了。”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方干净的手帕,递过去:“先擦擦吧。”
夜凌川盯着那方绣着兰草纹样的手帕,又抬眼看向她。阳光下,她的眸子亮得像浸在水里的琉璃,没有同情,没有鄙夷,作者“左手金”推荐阅读《烬上光》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只有一种纯粹的、看见旁人受伤便想施以援手的善意,像春日里落在雪地上的第一缕光,轻得几乎不真实。
他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自母亲死后,他见惯了谄媚、算计、鄙夷,这般不含杂质的善意,除了阿芜,己是许久未曾感受过了。
他没有接手帕,只收回手,将伤口藏在袖中,声音依旧冷硬:“多谢公主,不必。”
萧清晏也不勉强,将手帕放在旁边的石桌上,转而看向那几个跪着的宫人,语气依旧轻快,却带了几分威严:“我刚进院就听见吵嚷,是怎么回事?”
刘内侍嗫嚅着不敢说话。萧清晏瞥了眼地上的碎瓷,又看了看夜凌川紧绷的神情,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轻轻“哦”了一声:“是觉得质子殿下好欺负?还是忘了父皇说过,虽为敌国质子,也当以礼相待?”
她顿了顿,声音里添了些笑意,却让跪着的人脊背发凉:“库房的炭火和绸缎紧俏?我怎么听说,昨日刚到了一批云锦和上好的银骨炭,都堆在那儿发霉呢。看来是管事的不用心,回头我跟父皇提一句,换个勤快的来管库房才是。”
刘内侍脸色瞬间煞白,连连磕头:“公主饶命!奴才们有眼无珠,再也不敢了!这就去给质子殿下取最好的用度来!”
说着,便带着人连滚带爬地跑了。
庭院里终于安静下来。萧清晏拿起石桌上的手帕,再次递向夜凌川:“现在可以擦了吧?流血可不是什么好事。”
夜凌川看着她递过来的手,白皙纤细,指尖带着弹琴留下的薄茧,阳光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沉默片刻,终是伸手接过了手帕,指尖触碰到她的指尖,一丝微凉的暖意传来,像电流般窜过西肢百骸。
“多谢。”他低声道,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许。
萧清晏笑了笑,眉眼弯弯的,像含着月:“举手之劳。你刚到,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让人去长信宫说一声。”她说着,提起地上的油纸包,“我还要去给父皇送糖葫芦,先走了。”
说完,便带着侍女转身离开,裙摆扫过青石板,留下一阵淡淡的兰花香。
夜凌川站在原地,捏着那方带着余温的手帕,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外。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眸中的寒意,似乎比刚才淡了些许,像结了冰的湖面,悄悄融化了一角,却又迅速被更深的沉郁覆盖。
他低头看了看手帕上的兰草纹,又看了看指尖的血迹,唇角勾起一抹复杂难辨的弧度。
“她好像真的是自己的阿芜,都一样的乐于助人呢,他们以前在一起阿芜从来没有说过她自己叫萧清宴你,他也是蠢,居然没有想到,找了这么久,我再也不会允许你开我了”想了不过一瞬
而那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在萧清晏转身时,有一颗不小心滚落在地,滚到他脚边,像一颗突兀的、带着甜意的朱砂痣。
夜凌川指尖触到腰间玉佩,忽然顿住。
那年他刚逃离楚国太子的追杀,藏在南疆边境的破庙,却连夜调动“暗鸦”所有眼线——让密探混进苗疆查女子名册,命死士潜入巫医寮偷查治病记录,甚至冒险截了太子派去搜捕“漏网少女”的队伍。
可他没算到,太子的暗卫竟顺着“暗鸦”的踪迹追来。那晚破庙外火光冲天,他看着心腹为掩护他,将染血的“暗鸦”令牌吞进腹中,才勉强没暴露势力。
他手中攥着玉佩,“阿芜你当年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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