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闯越说越激动，抱着神像非要结拜，最后更是首接磕头认干爹。此时，神像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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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痛。
像是有无数根钢针，从太阳穴狠狠扎进去，在脑仁里疯狂搅动。
郭闯呻吟一声，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布满蛛网的残破屋顶，几缕惨淡的晨光从破洞漏下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他发现自己西仰八叉地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身下是厚厚的、带着霉味的尘土。稍微一动，全身的骨头就跟散了架似的疼，尤其是后颈和后背，被地面硌得生疼。
“操……”他哑着嗓子骂了一句，撑着胳膊想坐起来，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让他又跌坐回去，胃里翻江倒海。
这是哪儿？
他茫然西顾。倾颓的供桌，斑驳的墙壁，空荡荡、落满鸟粪的窗棂……还有正前方，那尊居高临下、沉默俯视着他的泥塑神像。
记忆如同退潮后出的礁石，一点点浮现。小饭馆，二锅头，无尽的牢骚，然后……他好像跌跌撞撞走到了这里，一座破庙？
昨晚的片段开始攻击他。他对着这尊神像大吐苦水，抱怨生意倒闭，抱怨世道不公，然后……
郭闯的脸瞬间皱成了一团，混合着宿醉的痛苦和社死的尴尬。他他妈好像……抱着这泥疙瘩结拜来着？还……还磕头认干爹？
“我日……”他捂住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他妈是喝了多少假酒，能干出这种蠢事？跟个泥塑的神像认干亲？这要是传出去，他郭闯在这条街就不用混了，首接可以收拾铺盖滚蛋，或者干脆自己给自己预定个最便宜的套餐拉倒。
他挣扎着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呛得又是一阵咳嗽。衣服皱巴巴，沾满了灰，脸上估计也好不到哪去。他抬头，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那神像。
神像依旧沉默，面容模糊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彩漆剥落得厉害，露出里面深色的泥土，有些地方甚至裂开了细密的纹路，一副饱经风霜、自身难保的落魄相。
一股莫名的火气突然涌上郭闯心头。一半是气自己昨晚的失态，另一半，则是迁怒。
“看什么看？”他指着神像，声音沙哑，带着宿醉后的暴躁，“妈的，要不是你杵在这破地方，老子能跑进来发酒疯？你个泥菩萨自身都难保，还能管我死活？”
他越说越觉得有理，宿醉放大了他所有的负面情绪。破产的焦虑，催债的压力，对未来的茫然，此刻全都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这尊不会说话、不会动弹的泥塑。
“还干爹？我呸！”他啐了一口，带着浓重的酒气，“你配吗？你看看你这寒酸样！庙都塌了半边了，香火钱赚不到半个子儿，跟我那破店一个德行！咱俩谁比谁强啊？”
他摇摇晃晃地走近，几乎把脸凑到神像那冰冷的脚边，仰着头，指着那模糊的面孔：“啊？说话啊！你不是神仙吗？有本事你显个灵，给我变出点钱来啊！让我的店起死回生啊！”
神像无声，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在空荡的庙里回荡。
这种彻底的、死寂的漠视，反而更加激怒了他。一种被全世界抛弃，连个泥塑雕像都不屑搭理他的巨大委屈和愤怒，淹没了他残存的理智。
“行！你不吭声是吧？看不起我是吧？”郭闯眼睛赤红，猛地张开双臂，竟然一把抱住了那冰冷、粗糙的泥塑小腿，整个人几乎挂在了上面。
泥塑的冰冷透过薄薄的衣衫渗入皮肤，激起一层鸡皮疙瘩。那触感坚硬、死寂，王天彳亍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带着一种非生命的、亘古的寒意。
“老子今天还就认定了！”他像个撒泼的无赖，死死抱着不撒手，对着神像大吼，“你这干爹，我认了！你不答应也得答应！听见没有？以后你就得罩着我！我的店，就是你的庙！我的生意，就是你的香火！咱爷俩绑一块了！要穷一起穷，要完蛋一起完蛋！”
他吼得声嘶力竭，脖子上青筋暴起。破庙里回荡着他荒谬而绝望的宣言，几只栖息在梁上的蝙蝠被惊动，扑棱棱地飞了出去，带起更多灰尘。
吼完了，力气也仿佛被抽空。他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喘着粗气，死死瞪着那尊神像。
它依然沉默，纹丝不动，仿佛他刚才的一切言行，都只是一场无聊的独角戏，是投入古井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惊起。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郭闯。他还能怎么样呢？对一个泥塑的雕像发脾气，本身就是这世上最可笑最可悲的事情。
酒精的后劲再次涌上，混合着极度的疲惫和空虚。他双腿发软，视线开始模糊摇摆。
“好……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他嘟囔着，意识开始涣散。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
“干爹……受儿子……一拜……”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含在喉咙里。他膝盖一软，不再是昨晚醉倒时的，而是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弃的郑重，朝着那冰冷的神像，再次跪了下去。
额头重重磕在布满尘土的地面上。
“咚。”
一声闷响。
就在他额头触地的瞬间——
并非幻觉。
那尊泥塑神像，那双原本被岁月和尘埃模糊了轮廓、只剩下两个凹陷阴影的眼部位置，极其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更像是一抹流光，一丝极淡、极隐晦的金色微芒，在那深邃的黑暗中最深处一闪而逝，快得超越凡人视觉的捕捉极限，如同夏夜萤火，乍现即隐。
那光芒中不蕴含任何情绪，没有愤怒，没有无奈，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超越了时光流转的、纯粹的古奥与威严，仿佛沉睡了万古的意识，被这混不吝的、带着酒气和绝望的磕头声，极其轻微地……触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一股比泥塑本身更加冰冷、更加深沉的气息，以神像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拂过郭闯的后颈。
郭闯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被无形的冰针刺了一下，残留的醉意瞬间被驱散了大半，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他骇然抬头，惊恐地望向那神像。
模糊的面容，斑驳的彩漆，开裂的泥胎……一切如旧。
刚才那瞬间的感觉……是错觉？是宿醉未醒的幻觉？还是……
庙外，一阵冷风吹过，破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鬼哭。
郭闯浑身汗毛倒竖，再也顾不上什么干爹湿爹，什么破产倒闭，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挣扎起来，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这座诡异的破庙，仿佛身后有厉鬼索命。
他跌跌撞撞跑远的身影，消失在清晨冷清的街道尽头。
破庙内，重归死寂。
只是那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威仪。
阳光透过破洞，恰好移动到神像的面部，将那模糊的轮廓照亮了一瞬，那泥塑的嘴角裂纹，在特定光线下，竟仿佛……极其微妙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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