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死寂。
石质通道仿佛巨兽的食道，将周衍三人吞入无尽的黑暗。滴答……滴答……不知从何处渗下的水珠，敲打在地面，回音在狭长的空间里被拉扯、放大，变成了催命的鼓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封了千百年的霉味，混杂着岩石的冰冷气息，吸入肺里，仿佛连血液的流速都变得迟滞。
王勇和那个瘦弱男人紧紧跟在周衍身后，几乎是踩着他的脚后跟在走。他们的呼吸粗重而压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周……周哥……”
王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在这极致的安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我们……我们这是去哪？下一个……是地狱吗？”
他不敢想象，继“谎言”与“献祭”之后，还会有怎样扭曲和残酷的试炼在等着他们。
周衍没有回头，他的脚步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他的身影在手电筒的微光下被拉得很长，投射在斑驳的石壁上，像一个孤独的朝圣者。
他的目光，正贪婪地扫过墙壁上那些模糊不清的壁画残片。
那些壁画早己被岁月和某种神秘力量侵蚀得面目全非，但依稀能辨认出一些古代祭祀、农耕、战争的场面。然而，在这些正常的历史图景之上，却覆盖着一层诡异的、如同数字乱码般的扭曲纹路，让原本庄严肃穆的画面变得怪诞而疯狂。
仿佛有人在历史的底片上，用剧毒的信息泼洒出了狰狞的涂鸦。
听到王勇的提问，周衍平静得可怕，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学者般的狂热。
“不，我们是去下一个阅览室。”
“只不过，这里的书，是用血写的。”
一句话，让王勇和瘦弱男人瞬间噤声。他们无法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深意，但那股超越生死的决绝，却像一柄冰冷的尖刀，刺入他们因恐惧而麻木的神经，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战栗与……敬畏。
他们不再发问，只是死死地跟着那道并不算高大，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可靠的背影。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手电的光柱是这片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却也只能照亮前方几米的范围，更远的地方，依旧是深渊般的浓稠黑暗。
周衍停下了脚步。
身后的两人顿时神经紧绷，差点撞到他身上。
“怎么了，周哥？”
周衍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将手电筒的光柱向上移动。
光芒的尽头，通道的拐角处，一道黑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仿佛一尊融入黑暗的雕像。
那是一个人！
王勇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叫出声来。
那道人影似乎也被突如其来的光线惊动，身体瞬间紧绷，摆出了一个极具攻击性的防御姿态。
那是一个女人。
她身材高挑，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物，虽然沾满了灰尘和污渍，但依旧能看出质地坚韧。她的短发干净利落，眼神像鹰一样锐利，即便是被强光照射，也没有丝毫的躲闪。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中的武器——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拆下来的钢管，前端被磨得异常锋利，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她的站姿、眼神、握持武器的方式，无一不透露出两个字：专业。
“站住。”
女人的声音清冷而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周衍很听话地停在原地，甚至还示意身后的王勇两人不要轻举妄动。他打量着对方，目光平静如水。
“牛之试炼的幸存者？”周衍主动开口，打破了僵局。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警惕丝毫未减：“你们也是？”
“是我们。”周衍点头。
女人锐利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周衍身上。王勇和瘦弱男人的恐惧与狼狈一览无余，唯独这个领头的青年，平静得有些反常。
“你们是靠什么活下来的？”她冷声问道，手中的钢管尖端微微下压，对准了周衍，“耍嘴皮子？”
在她的认知里，牛之试炼那种残酷的筛选，不可能靠嘴皮子通过。眼前这三个人，一个文弱，两个废物，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活下来的样子。
王勇被这充满攻击性的话语激得脸色一白，却又不敢反驳。
周衍却笑了，他坦然地迎向女人审视的目光，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靠知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对方手中锋利的钢管。
“你呢？靠这根钢管？”
周衍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却又无比认真。
“看来在这个世界，我们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价值’。”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两人之间紧绷的对峙。女人的眼神不再那么充满敌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审视和思索。
“知识……”她咀嚼着这个词，似乎明白了什么，“你献祭了‘信息’？”
“看来你也不笨。”周衍赞许道，“我献祭了一份关于这个世界基础设定的档案。你呢？完成了那个‘不可能的耕耘任务’？”
周衍在【史实推演】中看到过，牛之试炼除了献祭，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怪谈真相：我有一枚生肖罗盘 还有另一条路——用指定的工具开垦祭坛周围坚硬如铁的土地。那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体力任务，惩罚同样是死亡。
女人眼中终于露出了真正的惊讶：“你……怎么知道？”
她确实是通过这条路活下来的。凭借着前特警的惊人体能和钢铁般的意志，硬生生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任务。她本以为自己是唯一的幸存者。
“我叫周衍。”周衍没有解释，而是伸出了手，这是一个代表友好的姿态。
女人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周衍的手，又看了看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钢管。
“林晚。”
她没有与周衍握手，只是报上了自己的名字，算是接受了这份暂时的善意。
一个靠智识，一个靠武力。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存方式，在这一刻，于这片黑暗的通道中，达成了微妙的平衡与互补。
“这里到底通向哪里？”林晚显然也是被困在了这里，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急躁。
“我也不知道。”周衍收回手，并不感到尴尬，“但总要走下去看看。”
西人组成了一个临时的队伍，继续向着通道深处走去。有了战斗力强悍的林晚加入，王勇和瘦弱男人的安全感大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又走了约莫十分钟，前方终于出现了变化。
不再是单调的石壁，而是一扇巨大无比的石门，顶天立地，严丝合缝地嵌在岩壁之中，门上雕刻着繁复而古老的图腾，与之前壁画上的风格一脉相承，却又更加完整和宏伟。
“是出口！”王勇激动地喊道。
轰隆隆——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话语，沉重的石门竟然开始自行震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一道光缝从门缝中透出，并随着石门的缓缓开启而不断扩大。
伴随着光线涌入的，还有一股……声音。
不是怪物的嘶吼，不是规则的宣判，而是……人声！
嘈杂的、混乱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人声！
西人全都愣在了原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不知所措。
当巨大的石门完全开启，门后的景象呈现在他们眼前时，即便是冷静如周衍，瞳孔也骤然收缩！
那不是新的试炼空间。
门后，是一个无比广阔的、堪比一座小型山谷的地下天然洞窟！
洞窟的穹顶高不见顶，上面生长着大片大片发出幽蓝色荧光的地衣和苔藓，如同一片片破碎的星空，为这片地下世界提供了朦胧而稳定的照明。
而在那片“星空”之下，赫然存在着一个……由幸存者组成的，初具雏形的“城镇”！
数十堆篝火散落在洞窟各处，摇曳的火光映照着一张张或麻木、或警惕、或疯狂的脸。人们三五成群，泾渭分明地占据着各自的地盘。
有的人围坐在火堆旁，低声交谈着什么；有的人则在几块石头搭成的简陋“摊位”前，交换着水、食物或者一些稀奇古怪的零件；还有一些独行侠，则靠在阴暗的角落里，抱着武器，冷冷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喧嚣与戒备，生机与危险，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这里诡异地融为一体。
这里是……幸存者枢纽！
周衍、林晚、王勇和瘦弱男人，西个人就像是误入繁华都市的乡下人，呆呆地站在石门入口，被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一幕彻底震撼了。
原来……他们不是唯一的幸存者。
原来，在残酷的试炼之间，还存在着这样一个可以让人喘息、休整、甚至……交易的地方。
周衍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瞬间明白了这里存在的意义。
这里是驿站，是补给点，更是情报的集散地！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震撼中冷静下来。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快速扫过整个洞窟，分析着这里的势力分布和力量格局。
大部分都是几个人组成的小团体，装备简陋，神情疲惫，显然是在挣扎求生。
还有一些投机者模样的，在各个摊位间游走，试图用廉价的东西换取生存必需品。
很快，周衍的目光越过这些散兵游勇，最终定格在了洞窟最深处，一处地势最高、火光最亮的区域。
那里聚集着十几个人，是整个枢纽中人数最多、也最强大的团体。
他们不像其他人那样衣衫褴褛，而是有着相对统一的着装风格，每个人都带着武器，或坐或立，姿态沉稳，队形严密，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侵略性。
在那群人的中央，一块巨石之上，坐着一个男人。
他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就仿佛是这片区域的君王。他身材魁梧，面容冷峻，一道狰狞的伤疤从眉角延伸至下颌，平添了几分凶悍霸气。
似乎是察觉到了石门口的新来者，那霸气男人缓缓抬起头，隔着遥远的距离，将审视的目光投了过来。
那目光冰冷、锐利，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评估与占有欲，仿佛在打量几只刚刚闯入自己领地的猎物。
在与那道目光接触的瞬间，周衍心中刚刚升起的些许新奇与期待，被一股冰冷的现实瞬间浇灭。
他明白了。
这里不是终点，甚至不是可以安心休息的驿站。
这里是……一个新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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