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伴随着苏牧的指令，整片海域仿佛都为之震颤。
疯神号，这头由血肉、钢铁与无尽怨念构筑而成的深海巨兽，开始了它诞生以来的第一次主动转向。
那不是机械的僵硬转动，而是一种充满了生命感的扭曲与蠕动。覆盖在船体表面的血肉装甲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巨大的骨骼结构在内部调整着角度，仿佛一头沉睡的古神正在缓缓苏醒，调整着自己准备捕食的姿态。
船身上，那成千上万颗紧闭的怨魂之眼，在同一瞬间，“唰”地一下全部睁开！
幽绿色的瞳孔犹如深渊中亮起的鬼火，齐刷刷地望向了莉姬娅所指引的那个方向。无声的怨念汇聚成实质般的压迫感，让周围的海水都变得粘稠而冰冷。
刚刚还因臣服而平静下来的海面，再次被疯神号庞大的身躯搅动，掀起滔天巨浪。
苏牧站在由骨骼与筋膜交织构成的“舰桥”之上，脚下的甲板传来清晰的震动，如同巨兽心跳的脉搏。他能感觉到，疯神号的船灵在兴奋，在渴望。
渴望着战斗，渴望着吞噬，渴望着将那些胆敢闯入这片海域的生灵，化为自身成长的养料。
“主人……”
莉姬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既有对疯神号威势的敬畏，也有一种即将参与狩猎的本能兴奋。她己经不再是那个孤独守护巢穴的海妖女王，而是这头巨兽的“眼睛”，是苏牧意志的延伸。
苏牧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眼神平静得如同一潭万年不化的寒冰。
他缓缓走到舰桥的中央，那块由幽能水晶构成的核心控制台前，伸出手轻轻按在冰凉的晶体表面。
“很好。”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血肉模糊的控制室内，仿佛首接在莉姬娅和疯神号的灵魂中响起。
“现在，告诉我你‘看到’的一切。他们的数量，他们的阵型……以及，哪一艘船上的‘灵魂’最让‘你’感到美味。”
这冰冷而实用主义的问话，让莉姬娅的灵魂都为之一颤。
美味？
主人关心的不是敌人的火力，不是他们的威胁，而是……他们的“口感”。
这种将一场即将到来的大战，视作一场饕餮盛宴的姿态，让她发自内心地感到狂热与崇拜。
这才是她应该追随的主人！驾驭着无边疯狂的深渊之主！
“遵命，我的主人。”
莉姬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那双能够魅惑众生的美丽眼眸。下一刻，她身上那属于海妖的诡异气息彻底爆发！
嗡——
一种无形的声波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不是通过空气或海水，而是首接在灵魂的层面进行传递。整个疯神号内部的空气都开始微微振动，墙壁上搏动的血管节奏也随之改变，与她的频率达成了一致。
这就是她进化后的能力——【灵魂声呐】。
在她的感知世界里，一切物质形态都失去了意义。冰冷的海水、坚硬的礁石都变得模糊不清，唯有“灵魂”散发着不同亮度与温度的光芒。
那些普通的海洋生物，是暗淡的、微弱的烛火。
而远方，那片被她锁定的海域，则出现了十几个巨大而炽热的“篝火”！
每一个“篝火”都是一艘战舰，里面成百上千个渺小的人类灵魂聚集在一起，散发着混杂着纪律、恐惧、骄傲等情绪的“热量”。这些“篝火”被冰冷的钢铁外壳包裹着，在她听来，就像是发出了刺耳的悲鸣。
莉姬娅的嘴唇微微开启，却不再是歌唱，而是用一种带着奇特颤音的语调，向苏牧汇报着她“听”到的景象。
“我‘听’到了……十二个巨大的钢铁悲鸣，它们聚在一起，像一群胆怯的铁甲鱼。”
“还有三只烦人的小虫子在它们周围盘旋，飞快地移动，它们的灵魂之火很微弱，但很警惕。”
十二艘主力舰，三艘侦察舰！
苏牧的脑海中瞬间构建出了敌方舰队的规模。
莉姬娅的汇报还在继续，她的声音逐渐染上了一丝兴奋与贪婪。
“中间那个最大，最吵闹，它的灵魂核心最……最温暖，最明亮！像一颗小太阳！”
“它……它在呼唤着一个叫‘星辰之剑’的名字。”
旗舰！星辰之剑号！
情报完美吻合。
人类联盟远征第三舰队的旗舰，以火力凶猛、装甲厚重而著称的重型巡洋舰。
面对这样一支足以踏平任何一座海边城市的标准远征舰队，任何一个正常的海盗或海上势力，第一反应都该是立刻逃离，逃得越远越好。
然而，苏牧的脸上，却缓缓绽放出了一抹冰冷的、带着一丝愉悦的微笑。
就像一个顶级的猎人，终于等到了值得他认真对待的猎物群。
他没有畏惧，没有紧张，只有极致的冷静与兴奋。
“十二加三……”
他低声呢喃着，手指在幽能水晶上轻轻敲击，仿佛在敲击着死亡的节拍。
正面硬碰？那是莽夫的行为。
疯神号虽然强大，但同时面对十二艘主力舰的集火，也必然会遭受重创。他的“养料”，可不是这么浪费的。
他的脑海中，一幅巨大的海图瞬间展开。莉姬娅提供的实时灵魂坐标，像一个个闪烁的红点，清晰地标注在上面。
敌人的阵型是标准的菱形护航阵列，三艘侦察舰在外围游弋，十二艘主力舰将旗舰“星辰之剑”号拱卫在中央。
固若金汤？
不。
在苏牧眼中，这不过是一群挤在一起，等待被屠宰的羔羊。
一个疯狂而完美的“肢解式”猎杀方案，在他的脑中迅速成型。
如同鲨鱼，从不正面冲击整个鱼群，而是从边缘开始，用一次次的突袭，撕咬、猎杀，制造混乱与恐慌，最终将整个鱼群彻底瓦解、吞噬！
“莉姬娅。”苏牧的声音再次响起。
“主人，我在。”
“持续锁定那三只‘小虫子’，将它们的动向，实时同步给疯神号。”
“遵命！”莉姬娅毫不犹豫地回答，她不问为什么，她只需要执行。
苏牧的意识，则沉入了疯神号的核心，与那沉默而庞大的船灵首接交流。
他的精神指令，冰冷而清晰。
嗡——！
疯神号庞大的船身再次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但这一次，不再是张扬的咆哮，而是内敛的收缩。
覆盖在船体表面的血肉装甲开始向内收紧，变得异常光滑，减少在水中的阻力。那些狰狞的骨刺也缓缓收回体内，船体两侧的血肉裂开，形成了一道道巨大的、如同鲨鱼鳃般的结构，开始有节奏地翕动。
成千上万的怨魂之眼缓缓闭合，将所有的光芒与怨念都封锁在体内。
整艘疯神号，从一头狂暴的战争巨兽，迅速切换形态，变成了一头完美的、为深海潜航与猎杀而生的深渊掠食者！
哗啦啦——
巨大的船身不再航行于海面，而是缓缓下沉，悄无声息地没入漆黑、冰冷的海水之中。
海面上最后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漩涡，很快便被翻涌的波涛抚平，仿佛什么都没有出现过。
深海之下，一片死寂。
莉姬娅的歌声也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沉到人类耳朵无法捕捉的声呐脉冲，有节奏地从她口中发出，在黑暗的深海中回荡、传递。
这歌声不再是为了魅惑，而是为了指引。
为她的主人，为这头潜伏于深渊的巨兽，精准地标定出每一个猎物的位置。
在无尽的黑暗与死寂之中，苏牧站在舰桥上，嘴角那抹微笑愈发森然。
狩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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