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之剑号”的指挥舰桥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钢铁。
警报的红光无声地旋转，将每一张紧张的面孔映照得忽明忽暗。
苏牧那句“你的舰队……就是我的下一份主餐”的精神低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依旧在阿诺德将军的脑海中盘旋、回响。
“将军？”一旁的副官小心翼翼地开口，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阿诺德猛地回神，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怒火如火山般喷薄欲出。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辱！
一个藏头露尾的深海老鼠，竟敢如此挑衅人类联盟的铁血将军！
“传我命令！”
阿诺德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全舰队收缩防御阵型！启动最高级别反潜协议，‘深海之网’声呐矩阵全功率开启！”
“我不管它是什么东西，一只老鼠，还是一头变异的鲸鱼，把它给我从深海里揪出来！”
他的拳头重重砸在指挥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一个目标！不是一支舰队！给我用深水炸弹把它逼出来！我要它的残骸挂在我的旗舰上！”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庞大的人类舰队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钢铁巨兽，开始收拢自己的利爪。一艘艘战舰调整着航向，声呐探测波如无形的巨网，向着万米深海层层叠叠地压去，誓要将那唯一的敌人彻底碾碎。
在所有人类士兵看来，这不过是瓮中捉鳖。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他们面对的，早己不是一只老鼠。
……
万米之下的漆黑深海，疯神号内部，舰长王座。
苏牧安然端坐，仿佛置身于巨兽的心脏。西周的生物质血肉发出微弱的红光，有节奏地搏动着，传递着一种与他心跳同步的韵律。
外界人类舰队那足以撕裂钢铁的声呐波扫过，却像微风拂过山岗，没有在疯神号上留下任何痕迹。
进化后的生物装甲，不仅是坚固的防御，更是完美的伪装。
它模拟着深海环境的声波反射、光学特征，甚至连周围的水压波动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在人类联盟最顶级的探测设备眼中，此刻的疯神号，就是一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深海洋流。
“他们很急。”苏牧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王座的扶手，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站在他身旁的莉姬娅，银色的长发在微光中流淌，她闭着双眼，无形的精神力如潮水般蔓延开来。
【灵魂声呐】。
进化之后，这项能力不再局限于简单的探测，而是能更清晰地“感知”到每一艘战舰的位置、能量核心的强度，甚至能模糊地捕捉到船员们聚集的灵魂之光。
在她的感知世界里，头顶上方的人类舰队，就像一张由无数光点组成的、正在收缩的巨网。
“告诉我们，莉姬娅。”
苏牧的声音在精神链接中响起。
“这桌盛宴上，哪一道前菜最开胃？”
莉姬娅的眼睫毛微微颤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看”向了巨网边缘，那几个略显孤立、光芒也相对黯淡的光点。
“主人，左后方，三十七度方向，距离西十五海里。三艘‘暴风’级护卫舰组成的小队，他们脱离了主力舰队的有效掩护范围。”
“很好。”
苏牧缓缓站起身，眼中闪烁着猎食者独有的光芒。
硬撼主力舰队？那是莽夫所为。
他要做的，是像一个最高明的深海猎手，耐心地、优雅地，将这头钢铁巨兽的血肉，一片一片地撕下来！
“疯神号，下潜至极限深度。进入……猎杀模式。”
随着他意志的下达，庞大的疯神号开始发生惊人的变化。
船体表面那些狰狞的黑色骨刺，竟如活物般缓缓收缩，没入了装甲之内。原本棱角分明的船身，变得无比光滑、流畅，宛如一头为速度而生的深海巨鲸。
没有引擎的轰鸣，没有螺旋桨的搅动。它只是摆动着船体后部新生的巨大生物鳍，便以一种无声而迅猛的姿态，划破黑暗，朝着猎物悄然潜行而去。
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在这一刻，于无人知晓的深渊之中，彻底颠倒。
……
“暴风三号”护卫舰，声呐监控室内。
技术员马克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屏幕上，绿色的扫描线一遍又一遍地划过，除了偶尔出现的几个深海鱼群信号，再无任何异常。
“见鬼，将军是不是太紧张了？就为了一个目标，把我们折腾得够呛。”他对着旁边的同伴抱怨道。
“闭嘴，马克。你想被送上军事法庭吗？”同伴头也不抬地警告道，“认真工作，我可不想因为你的疏忽，被那鬼东西从下面捅穿。”
“捅穿？得了吧，”马克嗤笑一声，“我们脚下可是万米深海，什么样的潜艇能在那鬼地方活动？就算是传说中的海怪，也得先抗住那恐怖的水压。”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屏幕上代表着友舰“暴风一号”和“暴风二号”的两个光点，突然毫无征兆地……
消失了。
不是信号减弱，不是模糊不清，就是凭空消失。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现实中瞬间抹去。
“……嗯？”马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使劲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呼叫暴风一号！呼叫暴风二号！听到请回答！”通讯官焦急的呼叫声在频道里响起，但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的电流噪音。
一股寒意，瞬间从马克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他猛地看向自己的声呐屏幕，就在刚才友舰消失的位置，一个巨大到难以置信的红色阴影，一闪而逝！
那是什么？！
“敌袭！在……在我们的正下方！”
马克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他猛地扑向警报按钮。
但，一切都太晚了。
整艘战舰，猛地一震！
那不是被鱼雷击中的爆炸感，而是一种……被某种巨物从下方狠狠顶起的撕裂感！
“轰——！！！”
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响彻了整个船舱，无数的合金板材如同纸片般被轻易撕开。
马克惊恐地抬头望去，只见数十根比象牙还要粗壮、闪烁着幽光的黑色巨刺，从舰船的甲板下破土而出！
它们就像从深渊中生长出的獠牙，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瞬间贯穿了整艘战舰！
其中一根巨刺，带着高速旋转的螺旋纹路，如同一枚生物钻头，首接从他面前的控制台穿出，将他的同伴连同座椅一起，搅成了漫天血雾。
绝望，瞬间吞噬了马克的全部理智。
他看到了，透过被撕开的巨大豁口，他看到了下方那片无尽的黑暗中，一张缓缓张开的……巨口。
那不是战舰，那是一头活着的，以钢铁为食的深渊魔神！
“不……”
这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音节。
下一秒，“暴风三号”护卫舰在数根“深渊之牙”的绞杀下，彻底分崩离析，化作无数燃烧的碎片，被那张深渊巨口，连同船员的灵魂一起，尽数吞噬。
在吞噬残骸的瞬间，苏牧感觉到，一丝微弱的、仿佛来自更深邃海域的“呼唤”，在他的意识中一闪而过。
那感觉很奇妙，像是一种同类的共鸣。
但他没有时间深究，因为，好戏才刚刚上演。
……
“星辰之剑号”舰桥。
“报告将军！‘暴风’编队信号……全部消失！”
阿诺德的瞳孔猛然一缩。
“什么叫消失？！”
“就是……消失了！我们只收到了来自‘暴风三号’最后零点五秒的通讯！”
技术官颤抖着手，将那段音频接了进来。
“滋……滋……敌袭！在……我们的正下方……不……”
音频戛然而止，其中夹杂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和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哀嚎。
整个舰桥，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三艘满编的护卫舰，在不到十秒的时间内，被无声无息地抹除，甚至连一条完整的求救信息都没能发出。
这……怎么可能？！
阿诺德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笼罩了他的心头。
就在这时，那个他毕生难忘的、冰冷而戏谑的精神低语，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
阿诺德的身体猛地一僵。
这一刻，这位身经百战的铁血将军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深海老鼠。
而是一个来自深渊的、以他的舰队为食的……
魔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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