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糊着桑皮纸的破旧窗棂，在屋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小蛮是在一阵钝痛和干渴中醒来的。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低矮、黝黑的房梁，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草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女子的清雅气息。
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涌入脑海——凶神恶煞的土匪、亡命的奔逃、李沐那张时而可恨时而可靠的脸、冰冷的刀锋、坠落的陷阱……
她猛地想坐起身，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尤其是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痛，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又跌躺回去，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苏姑娘，你醒了？”一个温婉中带着惊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苏小蛮偏过头，看到柳秀娘正端着一个粗陶碗，快步从灶房走过来。她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一夜未睡好，但脸上却带着真切的关怀。
“柳……柳嫂子？”苏小蛮声音沙哑干涩。
“别乱动，你身上有伤。”柳秀娘将陶碗放在一旁，连忙上前按住她，语气轻柔却不容置疑，“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她小心地扶起苏小蛮，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然后端起那碗温水，一点点喂到她唇边。
清凉的水滑过火烧火燎的喉咙，苏小蛮贪婪地吞咽着，干渴稍解，混沌的意识也清明了不少。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伤口都被仔细清理过，敷上了捣碎的草药，散发着清凉的气息。破损的衣衫也被换下，穿着的是一件虽然老旧但干净柔软的、属于柳秀娘的里衣。
“是……是你帮我处理的伤口？”苏小蛮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她不太习惯被人如此细致地照顾，尤其对方还是这样一个温婉柔弱的女子。
柳秀娘轻轻点头，将她重新安置好，掖了掖被角：“嗯。你身上外伤不少，脚踝扭伤得最重，得好好养着。李沐也懂些草药，家里备着些，我就先用上了。”
提到李沐，苏小蛮这才注意到，在离她不远处的地铺上，那个家伙还西仰八叉地躺着，睡得昏天暗地，甚至发出轻微的鼾声。他脸上、手臂上的擦伤和血痕同样被清理过，虽然依旧狼狈，但呼吸平稳，显然只是脱力沉睡。
看着他那毫无防备的睡颜，再想起昨日山林中他背着自己亡命奔逃、利用陷阱绝地反击的模样，苏小蛮心中五味杂陈。这个她最初百般看不顺眼的油滑小子，竟两次三番救了她性命。
“他……没事吧？”苏小蛮忍不住问了一句。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逍遥小山民》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柳秀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中满是心疼和后怕：“他就是累坏了，身上多是皮外伤，不碍事。倒是你们……昨天到底遇到了什么？怎么会伤成这样？可吓死我了。”她说着，眼圈又有些发红。
苏小蛮抿了抿苍白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和悲痛，但看着柳秀娘那纯净担忧的眼神，她张了张嘴，那些血腥残酷的真相却一时哽在喉间，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这时，李沐在地铺上翻了个身，咂了咂嘴，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肉……红烧肉……”
柳秀娘和苏小蛮皆是一愣。
随即，柳秀娘忍不住掩嘴轻笑，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这馋猫，梦里都惦记着吃。”
苏小蛮看着柳秀娘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再看看睡得毫无形象可言的李沐，紧绷的心弦似乎也被这略显滑稽的一幕稍稍拨动，一首紧蹙的眉头舒展了些许。
这个家，虽然破败，虽然充满了她看不懂的复杂关系，但却有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氛围。
柳秀娘起身，又端来一碗熬得稀烂的粟米粥，里面似乎还掺了点剁碎的肉末。“苏姑娘，你失血过多，身子虚，先喝点粥垫垫肚子。等李沐醒了，让他再去弄点好的给你补补。”
她舀起一勺粥，细心吹凉了，才送到苏小蛮嘴边。
苏小蛮看着那勺递到嘴边的粥，看着柳秀娘温柔专注的神情，鼻尖忽然有些发酸。她低下头，默默地张开嘴，温热的粥滑入胃中，带来久违的暖意。
柳秀娘一边喂她，一边轻声说着话，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缓解她的痛苦：“李沐这孩子，以前性子闷，不太爱说话。自从上次昏睡醒来后，就像变了个人，话多了，主意也多了，虽然有时候满嘴胡话不着调，但……心是好的。这次多亏了他，不然……”
她没有说下去，但苏小蛮明白她的意思。不然，自己此刻恐怕己经遭遇不测。
喂完粥，柳秀娘又打来温水，重新帮苏小蛮擦拭脸颊和手臂，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苏小蛮安静地任由她摆布，心中的戒备和疏离，在这无微不至的照料中，一点点消融。她看着柳秀娘忙碌的身影，又看了看旁边睡得正香的李沐，一种陌生的、名为“归属感”的情绪，悄然在心底滋生。
也许，暂时留在这里，并不是一件坏事儿。
至少，这里有人真心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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