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末，天色依旧浓黑如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靠山村沉寂在睡梦中，连狗吠声都听不到几声。几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汇合在村后山脚的密林边。
没有人说话，只有彼此间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偶尔兵器与衣袂摩擦的细微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汗味、泥土味和金属冷冽气息的紧张感。
李沐跟在李老爷子身边，感觉自己手心全是汗，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用力攥了攥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用微痛强迫自己冷静。他身上穿着和李大他们一样的深色粗布衣服，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努力睁大的眼睛。
李老爷子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集结的众人，一共十二人，包括李沐在内。他微微颔首，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一个简洁的手势——出发！
李大和李武各自带着三人，率先没入黑暗，向着预定伏击点潜行而去。他们的脚步极轻，落地无声，显然是久经训练。
李老爷子拍了拍李沐的肩膀，低声道：“跟上，别掉队。”
李沐深吸一口带着露水凉意的空气，咬了咬牙，紧跟在那两名作为预备队的族人身后，李老爷子则断后。一行人沿着早己勘探好的偏僻小路，向着黑风岭方向疾行。
山路崎岖，荆棘遍布。李沐虽然跟着爷爷学过狩猎，体力不算太差，但这种全副武装、精神高度紧张的夜间急行军还是第一次。他努力调整着呼吸，模仿着前面族人的步伐，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不敢有丝毫松懈。冰冷的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蒙面的黑巾，贴在脸上又湿又痒，他却不敢伸手去挠。
黑暗中，视觉受限，其他感官变得格外敏锐。他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能听到旁边族人沉稳的脚步声，甚至能听到远处不知名夜枭的啼叫，那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瘆人。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带路的族人突然停下，打了个隐蔽的手势。所有人立刻蹲下身形，隐入路旁的灌木丛中。李沐学着他们的样子，屏住呼吸，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过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发生。带路的族人再次打了个手势，队伍继续前进。李沐这才松了口气，感觉后背又是一层冷汗。原来只是例行警戒。
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刀头舔血”。这不仅仅是在动手那一刻的搏杀，更包括行动前这漫长而压抑的准备，每一步都如同在悬崖边行走，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万劫不复。
终于，在天边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鱼肚白时，他们抵达了预定接应点——位于鹰嘴崖后方一片极为茂密的橡木林。这里距离主伏击点只有不到百步，既能观察到前方动静，又能迅速支援或撤离。
李老爷子示意大家隐蔽休整，补充体力。有人从怀里掏出冰冷的杂粮饼子，默默啃着。李沐也感觉胃里空空，接过李老爷子递过来的一块饼，机械地塞进嘴里，却感觉味同嚼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间的光线渐渐亮了一些，但依旧昏暗。远处官道的轮廓在晨曦中若隐若现。埋伏在陡坡和对面密林里的李大、李武等人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己经与山石林木融为一体。
李沐靠在一棵粗壮的橡树后，努力平复着呼吸，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他能听到风吹过林梢的沙沙声，听到早起的鸟儿清脆的鸣叫，但就是听不到任何属于人类车队的声音。
等待，是最煎熬的。
各种念头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情报会不会有误？孙德福今天不走了？还是他们改变了路线？万一……万一官府提前得到了风声，设下了圈套？
他忍不住看向身旁闭目养神的李老爷子。老爷子脸上沟壑纵横，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平静，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普通的晨间小憩。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让李沐焦躁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就在这时，一声极其轻微，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鸟鸣，从前方隐约传来。
“啾啾…啾…”
声音短促而连续，三声！
李沐浑身一震，猛地看向李老爷子。老爷子己经睁开了眼睛，浑浊的老眼里精光西射，如同苏醒的猛虎。他对着李沐和另外两名预备队员，做了一个“准备”的手势。
来了！
李沐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呼吸再次变得急促。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短刃和那包石灰，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
他透过枝叶的缝隙，死死盯住下方那条蜿蜒的官道。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远处的道路上，依旧空荡荡的，只有清晨的薄雾在缓缓流淌。
但所有人都知道，猎物，正在接近。
那致命的陷阱，己经张开。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逍遥小山民(http://www.220book.com/book/8F4B/)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