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的石门隔绝了一切光与声，却隔绝不了云霄。
每日固定的时辰，那股冰冷而强大的神识便会准时降临，如同一位严苛到极致的夫子，强硬地梳理着她体内的每一缕妖力。
阿离不再反抗，反而将这当成了她唯一能“看”到外界的窗口。
他的神识，就是他的眼睛。
通过这双“眼睛”，阿离拼凑出了云霄的日常。
他的生活，规律得像一座万年不动的冰山。绝大多数时间，他都静坐于密室之外，或是在那间她从未踏足过的书房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那片神识笼罩下的世界，没有一丝烟火气，清冷，死寂，仿佛连风都是静止的。
阿离是妖，对生灵的气息最为敏感。而云霄周身，常年萦绕着一种缺乏生机的孤寂，不是刻意为之的清高，而是一种由内而外，浸入骨髓的荒芜。
有时候，引导她修炼的神识会短暂地停滞。
在那一刻，阿离能“感觉”到，他正抬起头，望向仙府外的天空。他没有看任何具体的东西，那目光空洞得像一个黑洞，能吞噬一切。
他在看什么？又或是在等什么？
这种日复一日的“陪伴”，让阿离对云霄的恐惧，渐渐被一种更深层次的困惑所取代。
这天，修炼照常开始。
云霄的神识精准地引导着灵气，按照《九玄凝神诀》那条严苛到变态的路线高速运转。阿离甚至偷偷尝试过，若自己强行模拟这条路线，经脉会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而他，日日夜夜，或许都在承受着这种自虐般的修炼。
就在一个周天即将完成的瞬间，那股稳如磐石的神识，毫无征兆地剧烈一颤！
一股狂暴、混乱、夹杂着无尽痛苦的气息，如决堤的洪水，从他神识的缝隙中猛然泄露出来，瞬间冲刷过阿离的识海！
“唔！”
阿离闷哼一声，只觉得自己的神魂都快被这股气息撕碎。
那不是针对她的攻击，而是他自身情绪的失控！
几乎是同一时刻，那股混乱的气息被他以更强硬的姿态死死压了回去。引导她修炼的神识猛地抽离，中断了所有连接。
密室外，陷入了一片死寂。
阿离能感觉到，他就在门外。
紧接着，一股微弱但极其精纯的灵力波动开始在门外浮现，他正在布阵。一个很小的阵法，功能只有一个——隔绝一切气息的探查。
他在掩盖。
他在害怕自己刚刚的失态被她察觉。
阿离蜷缩在冰冷的石室中央，浑身因刚才的冲击而微微发抖，琥珀色的瞳孔里，却没有了往日的惊惧。
原来……你也会痛啊。
原来你这身刀枪不入的清冷外壳，也只是层一戳就破的窗户纸。
这个强大到令人窒息的男人，这个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仙君，其实也只是一个用尽全身力气，去维持着不让自己崩溃的、可怜的家伙。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阿离心底蔓延开来。
有后怕，有惊疑，甚至还有一丝……让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同情。
黑暗中，小狐狸的嘴角，在许久之后，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笼子，还是那个笼子。
但现在，她好像找到了一条，能撬开笼子主人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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