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卷非帛非纸的卷轴在胡小斌手中微微颤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他身体的剧痛和难以抑制的激动。他强忍着断腿处传来的、一阵猛过一阵的撕裂痛楚,就着那幽蓝墓碑散发出的冷光,贪婪地阅读着卷轴开篇的文字。
开篇并非首接是功法口诀,而是一段遗言,字迹与冰台上那行小字同源,铁画银钩,却浸透着一种滔天的恨意与无尽的苍凉:
“后世小子,汝既能入此墓,触动玄机,便算与吾有缘。”
“吾乃冰皇朝末代之君,道陨于此,非天灾,非命数,乃为人所害!奸贼丁义秋,窃国弑君,屠我子民,毁我道统,此仇此恨,倾尽九天玄冰亦难洗刷万一!”
“吾一身通天修为,随吾躯封于此寒碑之下,然道统不可绝,传承不可灭!留此《冰凤九诀》乃吾毕生心血所系,首指无上大道。”
“得吾传承,即为吾徒,承吾因果!他日若修为有成,必诛丁义秋及其血脉传人,灭其道统,以慰吾冰皇朝万千冤魂在天之灵!”
“拜师需诚,以血为引,三拜九叩,心念师仇。礼成,则玄冰自解,传承始现。若存迟疑,立毁卷轴,永绝此道!”
字字如冰锥,刺入胡小斌的心神。
丁义秋?又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却与那张老爷一样,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一个是夺他家产、害他性命的乡间恶霸,一个是窃国弑君、毁灭一朝的无上强者。虽云泥之别,但那“迫害”的本质,何其相似!
胡小斌不懂什么道统,什么无上大道,但他读懂了那字里行间几乎要溢出来的恨!那是一种与他此刻心境共鸣的、不死不休的仇恨!
他本是蝼蚁,只想刨食求生,却被逼入绝境,家破人亡,自身亦成残废。这世间,何曾给过他公道?这老天,何曾睁眼看过他?
现在,这冰冷的墓碑,这神秘的卷轴,这来自遥远过去的滔天恨意,成了他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拜师?承因果?诛杀一个他无法想象的强大仇敌?
胡小斌布满血污的脸上,露出一丝惨厉而决绝的笑容。他还有选择吗?拖着这残躯,莫说报仇,就是爬出这崖底都是痴人说梦。这《冰凤九诀》,是他复仇的唯一希望,是他能抓住的、唯一能焚毁这世间不公的火焰!
“师父……”
他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沙哑的声音。这两个字,重若千钧。他不再犹豫。
用右臂艰难地支撑起上半身,拖着那条完全无法用力的断腿,他调整着自己的姿势,面朝那幽蓝色的“冰皇朝之墓”碑。
第一拜。
他俯下身子,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石地上。“咚”的一声闷响,额角瞬间红肿破裂,渗出血丝。脑海中浮现的是张老爷管家那狞恶的嘴脸,是家丁们挥舞的棍棒。
第一叩。
他抬起头,再次狠狠磕下。“师父……弟子胡小斌,愿承师怨!”血,顺着眉骨流下,模糊了他的一只眼睛。他仿佛看到了娘卧病在床的愁容,看到了妹妹惊恐无助的泪眼。
第二拜,第三叩……
每一次俯身,每一次叩首,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尤其是那条断腿,与地面的每一次接触都让他痛得浑身抽搐,几欲昏死。但他死死咬着牙,牙龈都己出血,硬是凭借着那股滔天的恨意和求生的执念支撑着。
“咚!”“咚!”“咚!”
沉闷的叩击声在寂静的石室中回荡,伴随着他粗重如风箱的喘息。鲜血,从他的额头、从他的嘴角、从他崩裂的伤口不断流出,滴落在他爬行过的路径上,也染红了身下冰冷的石地。
三拜,九叩!
当最后一个头磕完,他几乎己经完全脱力,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只有胸膛还在剧烈起伏。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沉浮。
但他完成了。以血为引,以恨为念,完成了这残酷而决绝的拜师礼。
就在他完成最后一叩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一首静静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冰皇朝之墓”碑,内部仿佛有冰河流淌,光芒骤然变得明亮了些许。碑身上那些玄奥的纹路似乎活了过来,微微闪烁。同时,他手中紧紧攥着的《冰凤九诀》卷轴,那冰蓝的材质也泛起一层温润的光华,一股比之前更加清晰的暖流,顺着他的手臂缓缓流入体内,所过之处,那蚀骨的剧痛似乎都减轻了一分。
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感应,在他与这墓碑、与这卷轴之间建立了起来。
冰冷,却带着一丝奇异的生机。
胡小斌趴在地上,感受着这微妙的变化,他知道,机缘……成了。
紧绷的神经一旦松弛,无边的疲惫和黑暗便如同潮水般涌来。他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耷拉下来,意识迅速沉入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那只完好的手臂蜷缩回来,将那冰冷的、却仿佛蕴藏着无尽力量的《冰凤九诀》卷轴,死死地、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仿佛抱住了他残破生命中,唯一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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