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比第一轮的爆冷,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外门弟子中引起了短暂的涟漪。然而,当第二轮、第三轮比试开始,更多炼气中期,甚至炼气后期的弟子展现出强大的实力时,云眠那场取巧的胜利,很快便被更精彩的斗法光芒所掩盖。
她终究未能走得更远。
在第二轮,面对一位炼气三层、术法娴熟的女弟子时,无论她如何凝聚心神,怀中石头也只是传来一丝微弱的悸动,再也无法提供那清晰的洞察和瞬间的爆发。实力的绝对差距,并非一点巧思能够弥补。她勉强支撑了几招,便被一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水缚术推出了擂台界限。
败得毫无悬念。
观战席上传来几声意料之中的叹息,更多的则是“早知如此”的了然。柳烟儿甚至没有朝她这边看一眼,正全神贯注地准备着自己的下一场比试。
云眠默默走下擂台,体内气血因强行催动那丝微弱气力而隐隐作痛,神识更是疲惫欲裂。但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独自走到演武场最边缘的角落,盘膝坐下,调息恢复。
手按在胸口,那块石头传来的感应愈发微弱,仿佛陷入了更深沉的沉睡。过度索取的反噬,初现端倪。
她闭着眼,感受着周围喧嚣中的灵气波动,那些属于胜利者的欢呼,属于强者的自信,都与她无关。她像一块被遗忘在角落的顽石,冰冷,坚硬,与这热闹格格不入。
小比最终落幕。柳烟儿凭借炼气西层的修为和一件不错的法器,成功跻身前十,获得了进入灵雾池的资格。她站在领奖台上,笑容明媚,接受着众人的恭维与羡慕。
云眠远远看着,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嫉妒是奢侈品,她消费不起。她只是将“灵雾池”这三个字,更深地刻入心底。
小比结束后,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轨迹。劳作,赚取贡献点,尝试修炼。只是,怀中的石头变得异常沉寂,任凭她如何集中意念,也再难引动那丝温润气息。修炼再次变得举步维艰,甚至比之前更为滞涩,仿佛那短暂的“引导”透支了她本就微末的潜能。
前路,似乎又蒙上了一层更厚的阴影。
这日,她接取了一个新的任务——擦拭维护藏剑峰外阁的兵器。
藏剑峰是清虚宗剑修一脉所在,锋锐之气冲天。外阁存放的多是历代弟子淘汰或损坏后回收的兵刃,虽非神兵利器,但常年受剑气浸染,也自带一股凛冽寒意。
任务贡献点不高,且需要极其小心,以免被残留的锋锐之气所伤。接取的人很少。
云眠需要这份贡献点。她推开那扇沉重的、带着金属冷意的阁门,一股混合着铁锈、尘埃和淡淡血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阁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缕天光从高处的气窗斜射下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糜。一排排巨大的兵器架森然排列,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长剑、短刃、重斧、长枪……大多残缺不堪,或布满裂痕,或锈迹斑斑,如同战死沙场的老兵,沉默地诉说着过往的厮杀。
空气里,弥漫着无数兵器残留的、杂乱而锋锐的意念碎片,刺得人皮肤隐隐作痛。
云眠定了定神,拿起准备好的软布和特制的养护油,从最角落开始,逐一擦拭。
她的动作很慢,很仔细。指尖拂过冰冷的金属,感受着那些或狂暴、或哀鸣、或死寂的残留气息。这些气息让她很不舒服,神识如同被细小的针不断扎刺。但她忍耐着,这是工作。
时间在寂静与尘埃中流逝。
当她擦拭到一架摆放着断剑的兵器架时,目光被最上层一柄蒙尘最厚的长剑吸引。
那剑造型古朴,剑身从中断裂,断口处黯淡无光,布满了暗红色的锈迹,仿佛被污血浸透后又被岁月遗忘。它看起来是这阁中最破败、最不起眼的一柄。
然而,就在云眠的目光触及它时,怀中那沉寂了数日的石头,竟毫无征兆地、剧烈地悸动了一下!
不是之前那种温润气息的流转,而是一种……近乎警示般的、尖锐的震颤!
与此同时,那柄断剑之上,暗红色的锈迹仿佛活了过来,一丝极其隐晦、却带着滔天怨戾与冰寒死寂的气息,如同毒蛇吐信,骤然朝着云眠的面门扑来!
那气息快得超乎想象,带着侵蚀神魂的恶意!
云眠瞳孔骤缩,想要后退,身体却因那突如其来的心悸和这恐怖气息的锁定而僵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定。”
一个清冷如玉磬,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突兀地在寂静的阁中响起。
随着话音,一道无形却磅礴的剑意如同水银泻地,瞬间笼罩了整个藏剑外阁。时间与空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道扑向云眠的怨戾气息,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壁,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猛地倒卷而回,被死死压制回那柄断剑之中,再无声息。
云眠僵硬的身体一松,踉跄着后退两步,扶住身后的兵器架才稳住身形,心脏狂跳不止,后背己被冷汗浸湿。
她惊魂未定地抬头望去。
只见阁门入口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
那人身着内门弟子特有的云纹白衣,身姿挺拔如孤松绝崖,墨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他面容极其俊美,却如同覆着一层终年不化的冰雪,眉眼疏淡,眼神深邃,其内仿佛蕴藏着万古不化的寒川。
他只是站在那里,周身并无迫人气势,却仿佛自成一方天地,将所有的喧嚣、尘埃,乃至那万千兵器的残念,都隔绝在外。
是沈浔。
那位曾在入门时,于山林间一剑斩杀野猪,带她踏入仙门的接引使。
此刻,他目光淡淡地扫过那柄恢复死寂的断剑,旋即落在脸色苍白、气息未匀的云眠身上。
“此剑名‘戮生’,曾饮万人血,煞气反噬其主后自断,怨灵不散。”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非你所能触碰。”
云眠抿了抿苍白的唇,压下心中的惊悸,垂下眼睫,低声道:“多谢沈师兄出手相助。”
沈浔并未回应她的道谢,他的视线在她因紧握而微微泛白的手指,以及那过于平静却难掩一丝惊惧的眼神上停留了一瞬。
这少女,似乎总处在某种危险的边缘。上一次是山林野猪,这一次是凶兵煞气。资质低微,却总透着一种不合时宜的……坚韧?或者说,是固执。
他移开目光,不再看她,径自走向那柄“戮生”断剑。指尖灵光一闪,数道玄奥的符文凭空浮现,如同锁链般缠绕上剑身,将其彻底封印。
做完这一切,他并未停留,转身便向阁外走去。
白衣胜雪的背影,孤高而清绝,与这布满尘埃与残刃的破败阁楼,格格不入。
“日后,远离此物。”
清冷的声音随着他离去的脚步,淡淡传来,随即消散在空气中。
云眠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
阁内恢复了之前的死寂,只有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动。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但怀中那石头残余的、细微的警示性悸动,以及后背冰凉的冷汗,都在提醒她刚才的真实。
沈浔……
她默念着这个名字。
这位高高在上的内门天才,两次救她于危难。一次是职责所在,这一次,或许是恰好路过。
对她而言,他是云端之上的人物,遥不可及。
她低下头,继续擦拭着手中的兵器,动作依旧缓慢而仔细。
只是心底那片冰封的荒原,似乎因这突如其来的相遇和那清冷的声音,掠过了一丝极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如同极北之地,万年冻土之下,某一颗被深埋的种子,被一缕偶然穿透冰层的阳光,轻轻触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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