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那位面容严肃的嬷嬷穿过数道垂花门，李昭的心跳逐渐加快。
内院的景致与外院又自不同，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婉约与精致。奇花异草，假山流水，回廊曲折通幽，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与主人的品味。
最终，嬷嬷在一处名为“静心苑”的雅致小院前停下，低声道：“夫人在里面等你，进去后谨言慎行，莫要失了礼数。”
“多谢嬷嬷提点。”李昭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襟，迈步而入。
小厅内燃着淡淡的檀香，沁人心脾。郑夫人并未端坐主位，而是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边放着一卷账册和一盏清茶。她己换下外出时的华服，穿着一身相对居家的藕荷色襦裙，云鬓微松，少了几分正式，却多了几分慵懒的风情。
见到李昭进来，她抬起眼，目光依旧带着那种探究的意味，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奴婢李昭，参见夫人。”李昭不敢多看，依着方才路上紧急回忆的礼节，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郑夫人的声音柔和，却自带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仪，“抬起头来回话。”
李昭依言抬头，目光恭敬地落在郑夫人裙摆下方的地面。
“听说，你今日文书做得极好，算学精湛，远超旁人？”郑夫人慢条斯理地问道，手指轻轻划过账册封面。
“夫人谬赞。晚生……在下只是自幼习学，略懂皮毛，不敢当‘精湛’二字。”李昭谨慎回答。
“哦？略懂皮毛便能将孙老先生都啧啧称奇的繁琐账目处理得又快又好？”郑夫人轻笑一声，那笑声如同羽毛搔过心尖，“那你这皮毛，可比许多人苦读多年的根底还要扎实呢。”
李昭背后微微见汗，知道这是疑点之一，只能硬着头皮道：“或许是……是家中曾有经商的长辈，耳濡目染，对数字敏感些。”
“是吗？”郑夫人不置可否，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话锋一转，“我还听说，你身手也不错？赵教头都夸你‘有点底子’？”
来了！李昭心道果然躲不过这个问题。他努力让表情显得更加诚恳：“回夫人，在下并非武人。只是家道中落前，也曾请过武师教导些强身健体的粗浅把式，加之逃难途中，为求自保，胡乱练过几日，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昨日……昨日情急之下，只想入选谋个生计，故而卖弄了，请夫人恕罪。”
他将一切归结为“粗浅把式”和“逃难所需”，合情合理。
郑夫人抿了一口茶，美眸流转，视线在他清俊而故作镇定的脸上扫过，似乎想从中找出破绽。
“强身健体？我看你那几下，倒不全是花架子，隐隐有些……军中的路数？”她语气平淡，却一语道破了关键。
李昭心中剧震！这位夫人的眼力竟如此毒辣？那“灵光一现”得来的些许发力技巧，竟被她看出了根脚？盛唐浮华：公子真非纨绔辈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盛唐浮华：公子真非纨绔辈最新章节随便看！他连忙躬身更深：“夫人明鉴！或许……或许是当年那武师曾在军中效力，学了些许皮毛传授，在下实在不知其来历。”
静心苑内一时寂静，只有檀香袅袅。
郑夫人放下茶盏，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打量着李昭，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身体，看穿他来自异世的灵魂。
李昭感觉时间过得无比漫长，额角几乎要渗出冷汗。他拼命维持着“老实本分读书人”的表情，心里己经把“我是正经人”默念了八百遍。
良久，郑夫人忽然轻轻笑了一声，打破了沉寂。
“好了，不必如此紧张。”她的语气缓和下来，似乎暂时放过了他，“府里规矩多，你既入了崔府，便要守崔府的规矩。安心做事，崔家不会亏待用心办事的人。”
“是，谨遵夫人教诲！”李昭如蒙大赦，连忙应道。
“嗯，”郑夫人点了点头，似是随口一提，“婉儿年纪小，天真烂漫，有时行事失了分寸。你是读书人，当知礼数，需懂得保持距离，莫要陪着她胡闹，平白惹人闲话，可明白？”
这话听起来是提醒，实则警告。点明了他与五小姐云泥之别的身份。
“在下明白！绝不敢有半分逾越！”李昭回答得斩钉截铁。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至于芷凝……”郑夫人提到二女儿，语气微顿，似乎有些无奈，“她性子冷了些，对谁都如此，并非特意针对你，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二小姐身份尊贵，在下不敢。”李昭低眉顺目。
“很好。”郑夫人似乎满意了他的态度，挥了挥手，“下去吧。好生做事。”
“是，谢夫人。”李宗再次行礼，保持着恭敬的姿态，慢慢退出了静心苑。
首到走出那幽静的院落，重新感受到外院的空气，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的衣衫竟己被冷汗浸湿了一片。
这位郑夫人，看似温和，实则句句机锋，眼光锐利得吓人。她显然对自己起了疑心，只是暂时没有深究。
“这崔府，果然不是那么好待的地方……”李昭暗暗告诫自己，日后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同时，他心中也升起一股强烈的渴望。
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必须尽快利用好“晨昏定悟剑”和可能出现的“灵光一现”，真正获得能安身立命的本钱！
他抬头望向洛阳城恢弘的天空，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而静心苑内，郑夫人看着李昭消失的方向，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唇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再次浮现。
“李昭，李明远……破落士子？军中把式？算学奇才？”
她低声自语：“倒是个有趣的妙人儿……看着一副正经书生的模样，可这底细，似乎没那么简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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