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寒冷是渗入骨髓的，楚云泽蜷缩在干草堆里，单薄的粗布衣根本无法抵御后半夜的寒意。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打颤，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色的雾气。身体的疲惫到了极点，但意识却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在绝望与麻木之间来回摆荡，无法真正入睡。
他曾无数次想过自我了断。就在这冰冷的柴房里，结束这毫无意义的生命，结束这无休止的痛苦和屈辱。对于一个道基被毁、前途尽毁的废人来说，死亡似乎是最轻松的解脱。
然而，每当这个念头变得无比清晰、几乎要支配他行动时，灵魂深处总有一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不甘，像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顽强地闪烁着。
凭什么？
凭什么他楚云泽，就要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这肮脏的角落，像一只无人问津的虫豸？他曾经的骄傲，他付出的努力，难道就这般轻飘飘地被抹去？
就在这反复的煎熬中，柴房缝隙外浓墨般的夜色，开始悄然褪色，透出一种冰冷的灰白。
天，快亮了。
鸡鸣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清晰了许多，带着一种凡俗世间特有的生机。客栈里也开始传来细微的响动，老板起身、开门、泼水的声音，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一个平凡的、与修仙界截然不同的世界，正在苏醒。
这些声音，像一根根细小的针，刺破了他封闭的感官，将他从那个只有绝望的内心世界，一点点拉回到现实。他依然痛苦，依然茫然，但那股求死的冲动，却在黎明的光照下，奇异地消退了些许。
“吱呀——”
柴房的门被推开了，客栈老板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探了进来，看到楚云泽还活着，似乎松了口气，但语气依旧算不上热情：“天亮了，该走了。柴房也不能白住，看你那样……去后院帮我把那堆柴劈了，就算抵了房钱吧。”
劈柴……
楚云泽缓缓抬起头，看向老板。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有些吃力地撑着墙壁站了起来。双腿因为寒冷和久坐而麻木僵硬，每动一下都伴随着酸痛。
他没有拒绝。如今的他，连拒绝一点劳作的资格都没有。
他跟着老板来到后院。清晨的空气冷冽而清新，远处灵韵宗山脉的轮廓在晨曦中显得巍峨而遥远，与他再无瓜葛。院角堆着一小捆需要劈开的木柴，旁边放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
楚云泽走过去，拿起柴刀。入手沉重，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他曾经握过最锋利的飞剑，掐过最玄妙的法诀，如今，却要握着这凡铁，做最原始的苦力。
符道天途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符道天途最新章节随便看！他深吸一口气，将一块木头立好，举起柴刀，用力劈下。
“咚！”
一声闷响。柴刀砍偏了，只在木头上留下一道浅痕，震得他虎口发麻，手臂酸痛。失去了对力量精妙控制的肉身，连劈柴都显得如此笨拙。
客栈老板在一旁看着，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楚云泽没有气馁，也没有愤怒。他只是沉默地，再次举起柴刀，调整角度，又一次劈下。
“咚！”“咚！”“咚！”
单调而沉重的劈柴声，在后院回荡。汗水很快浸湿了他单薄的衣衫，在寒冷的清晨化作白气蒸腾。他机械地重复着动作，每一次挥砍，都像是在与过去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告别，也像是在这最原始的劳作中，榨取着身体里最后一点生命力。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小捆柴终于劈完了。他将劈好的木柴整齐地码放好，把柴刀放回原处。
客栈老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看不见几粒米的稀粥和一块干硬的窝头走过来，放在院中的石磨上。“喏，吃了吧。吃完赶紧上路。”
楚云泽看着那碗清可见底的粥和那块粗糙的窝头，曾几何时，这些凡俗食物他看都不会看一眼。但现在，他的肠胃却因为食物的热气而发出一阵痉挛般的鸣叫。
他没有矫情，走过去，端起碗，拿起窝头，默默地吃了起来。粥是温的，窝头硬得硌牙，但他吃得很仔细，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这是活下去的能量。
吃完最后一口窝头，他将碗放下，对着老板微微颔首，算是道谢。然后，他背起那个轻飘飘的行囊，步履蹒跚地走出了客栈的后院，重新踏上了那条不知通往何方的土路。
清晨的阳光终于完全跃出了地平线，将他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他离开了客栈，也彻底离开了灵韵宗的势力范围边缘。
前路依旧茫茫，生死未卜。
但不知为何，在经历了那个几乎将他吞噬的绝望长夜后，在完成了那场近乎自虐的劈柴劳作后，在咽下了那碗粗糙却温暖的稀粥后……他那颗死寂的心，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变化。
那不再是求死的沉寂，而是一种认命般的麻木，以及在这麻木之下，一丝被生存本能驱动的、极其顽强的韧性。
他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他只是沿着路，一步一步，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机械地、艰难地，走下去。
山门之外，是广阔而无情的凡俗世界。而他的凡俗苦难，才刚刚开始。
(http://www.220book.com/book/8G9H/)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