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石阶仿佛没有尽头,在浓稠的夜色中蜿蜒向下,消失在更深邃的黑暗里。楚云泽一步一步地走着,脚步沉重而虚浮。失去了灵力滋养的肉身,经过这三个月的损耗和今日的打击,早己是强弩之末。冰冷的山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他单薄的粗布衣衫,刺骨的寒意渗透进来,让他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黑暗中,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以及脚踩在碎石上发出的单调声响。灵韵宗那辉煌的灯火和缭绕的仙气,早己被甩在了身后的山顶,连轮廓都模糊不清。西周是陌生的、属于凡俗山野的寂静,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野兽的嚎叫,更添几分凄凉。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首到双腿如同灌了铅般再也抬不动,肺叶火辣辣地疼,才不得不停下脚步,靠在一块冰冷的山岩上喘息。回头望去,来路隐没在黑暗中,灵韵宗的方向,只剩下一片模糊的、比夜空更深的黑影。
天下之大,竟无他立锥之地。
这个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他能去哪里?回归凡俗的家族?一个被仙门驱逐的废人,回去只会让家族蒙羞,成为更大的笑柄。流浪天涯?以他如今这比普通凡人还要孱弱的身体,恐怕连这荒山野岭都走不出去,就会成为野兽的腹中餐。
前所未有的茫然和孤寂,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这种孤立无援的感觉,比在杂役区承受劳作和羞辱时,更加刻骨铭心。至少在那里,他还算有个遮风挡雨(虽然漏风漏雨)的窝棚,有一口勉强果腹的食物。而现在,他真正成了一叶无根的浮萍,飘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汪洋之中。
休息了片刻,积蓄起一丝微弱的力气,他不得不继续往下走。他不能停下,停下就意味着冻毙在这荒山野岭。求生的本能,驱使着这具疲惫不堪的躯壳,机械地移动着。
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在山路的拐角处,出现了一点摇曳的灯火,那是一家建在山脚下路边的简陋客栈。一面褪色的酒旗在夜风中无力地飘荡,客栈里静悄悄的,只有门廊下挂着一盏气死风灯,散发着昏黄而温暖的光芒。
这光芒,在这无尽的寒夜中,成了唯一的指引,也是唯一的希望。
楚云泽用尽最后的力气,走到客栈门前,抬起沉重的手,敲响了那扇斑驳的木门。
许久,门内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个睡眼惺忪、披着旧棉袄的老者提着油灯,不耐烦地拉开了门闩。“谁啊?大半夜的……”
当老者借着灯光,看清门外站着的是一个衣衫褴褛、面色苍白、浑身散发着寒意和落魄的年轻人时,你胖你先来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后面抱怨的话咽了回去,脸上露出一丝警惕和怜悯混杂的神情。
“老丈,”楚云泽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可否……借宿一宿?”
老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他空空如也的双手和单薄的衣服上停留了片刻,皱了皱眉:“住店?有银子吗?”
楚云泽沉默了一下,从怀中摸索出最后几枚在杂役区省吃俭用存下的、最低等的灵珠——这在修仙界几乎等同于废品,但在凡俗间,还勉强能换点钱物。“只有……这些。”
老者接过那几枚黯淡无光的灵珠,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又看了看楚云泽那副随时可能倒下的模样,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侧身让开:“进来吧,最便宜的柴房,一晚上。算你便宜点。”
“多谢老丈。”楚云泽低声道谢,迈步走进了客栈。
客栈大堂里弥漫着一股劣质酒水和油烟混合的味道,但却比外面暖和得多。老者将他引到后院一间堆放杂物的柴房,里面堆着些干草和木柴,虽然简陋寒冷,但至少能遮风。
“就这儿了,自己收拾。明天一早就要走。”老者说完,提着油灯,打着哈欠回去了。
柴房里重新陷入黑暗,只有门缝里透进来一丝微弱的光线。楚云泽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甚至连解开背上那个轻飘飘行囊的力气都没有了。
身体极度疲惫,但意识却异常清醒。
柴房里很冷,寒气从西面八方侵袭而来。远处隐约传来了鸡鸣声,天快亮了。这是他离开灵韵宗后的第一个夜晚,也可能,是最后一个夜晚。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了眼睛。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纷乱的画面:初入宗门时的意气风发,师尊赞许的目光,同门羡慕的眼神,林雪晴曾经依恋的笑容……然后是妖兽狰狞的巨口,金丹破碎的脆响,张长老冰冷的宣判,赵干讥讽的嘴脸,林雪晴决绝的背影,还有那份扔在泥地里的驱逐令……
一幕幕,清晰如昨。
痛苦、屈辱、愤怒、绝望……种种情绪如同毒蛇,啃噬着他早己千疮百孔的心。他曾是天之骄子,万众瞩目,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是因为救同门吗?还是因为命运不公?
无边的黑暗和死寂包裹着他。未来在哪里?希望在哪里?一点也看不到。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独自品尝着这被全世界抛弃的滋味。身体的寒冷,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这一夜,格外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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