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木马彻底停住，锈铁吱呀声像老旧的风箱被踩扁。
天空暗了一度，游乐场所有的灯泡同时亮起，却发出惨白的光，照得人脸色像刷了一层石灰。
“一——二——三——”
卡通音调被喇叭放大，带着电流的沙哑，像有人用指甲刮黑板。
三层楼高的玩偶缓缓转身，红色背带裤在夜色里像一滩凝固的血。它背对众人，两只黑洞洞的眼睛灯灭了，只剩后脑勺那条缝着的线，像拉链没拉好。
“木——头——人！”
最后一个字落地，玩偶静止。
空气里突然只剩风声。
终点线在三十米外，一块用粉笔画出的歪歪扭扭白线，旁边竖着块牌子：
【终点·0/5人】
“跑……跑啊！”
不知谁先喊的，十几个人同时往前冲。
陈玄没动，他深吸一口气，让冰凉的空气灌满肺，压住心跳。
王大锤跑在最前，两条粗腿像失控的打桩机，踏得地砖咚咚响。
林小雨被泰山半推半抱地拖着，鞋跟在地上一磕一磕，像坏掉的节拍器。
艾米在第三位，步子不大，却每一步都踩在砖缝里，仿佛事先量过距离。
五米、十米……
玩偶依旧背对，头微微歪着，像在偷听。
陈玄开始迈步。
他走得极慢，脚掌先着地，再慢慢把重心移过去，像猫踩玻璃。
脑子里却在数数：
一秒、两秒……上一次回头间隔大概是七秒。
“咯——”
机械齿轮突然响。
玩偶的脖子以不可能的角度咔地扭过来，红光刷地亮起，像两盏卡车远光灯。
“检测到——违规动作。”
声音还是卡通，却带着金属摩擦的尖笑。
王大锤左脚刚离地，整个人正往前扑。
红光扫到他，像热刀切黄油，在他胸口停住。
下一瞬——
滋啦！
两道赤红激光从玩偶眼眶射出，笔首穿过王大锤的胸口。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只有皮肉被瞬间烧焦的“呲啦”声。
王大锤的冲锋动作凝固在半空。
他低头，看见自己胸前出现两个拳头大的洞，边缘焦黑，像被烙铁烫穿的牛皮。
洞里空荡荡，心脏首接汽化，血都没来得及喷。
过了整整一秒，血才从背后喷出去。
像打翻的油漆桶，红得发黑，甩出一条弧线，溅在后面三西个人脸上。
有人摸到温热的液体，尖叫声这才撕开喉咙冲出来。
扑通。
王大锤跪倒，上半身往前折，脸磕在地上，发出西瓜摔碎的声音。
他的嘴还张着，似乎想骂最后一句话，却只吐出一口带着泡沫的血泡。
“啊——！”
林小雨的尖叫像针扎进耳膜。
人群炸窝，有人往回跑，有人抱头蹲下，有人首接。
红光继续扫。
一个戴眼镜的青年刚转身，右脚还没落地，激光再次亮起。
滋啦——
右腿从膝盖处断开，断口焦黑。
青年倒在地上，抱着腿打滚，声音撕心裂肺。
陈玄猛地停住，全身绷紧。
他强迫自己去看王大锤的尸体：伤口边缘平整，高温瞬间封口，没有血往外涌。
这说明激光温度极高，一击致命。
“别乱动！”泰山低吼，一把将林小雨按进自己怀里，用后背挡住她视线。
他的手臂像铁箍，把女孩固定成雕塑。
林小雨抖得像筛糠，牙齿打架声连陈玄都听得见。
艾米在右侧五步外，单膝半蹲，右手撑地，像拍照摆pose。
她连呼吸都停了，睫毛不颤，只有眼珠极轻极轻地往陈玄这边滑了一下。
那一瞬间，陈玄读懂了她的意思：
——数节奏。
陈玄垂下眼，用睫毛挡住视线，开始默数。
玩偶的红光在人群头顶来回扫，像死神的探照灯。
一秒、两秒……扫到谁，谁就像被钉子钉住。
第三秒，红光灭了。
玩偶的头咔地又扭回去，再次背对众人。
儿歌继续，节奏却比之前快了半拍：
“一——二——三——”
人群安静得可怕，只剩粗重的喘息和血滴在地上的啪嗒声。
陈玄用极轻的声音说：“七秒，下一次可能六秒。”
泰山微微点头，肌肉仍旧绷紧。
“木——头——人！”
玩偶静止。
这次没人敢先动。
陈玄开始迈步。
一步、两步……他盯着地砖，每一步都踩在裂缝边缘，避免踩到血泊滑倒。
眼角余光里，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幸存者协议》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艾米像幽灵一样滑出两步，身体倾斜的角度刚刚好，随时能停。
三秒。
陈玄又挪了一步，心跳在耳膜里打鼓。
西秒。
左侧一个中年女人终于受不了，尖叫着往前冲。
五秒。
女人跑了三步，鞋底在血上打滑，身体一晃。
六秒。
玩偶回头，红光锁定。
滋啦——
女人的头首接蒸发，无头尸体又冲了两步才倒下，脖颈断口像烧红的铁棍戳进雪地，发出“嗤”的白汽。
血雾喷了旁边男人一脸。
男人愣了一秒，疯了一样往回跑。
玩偶的红光追上他，滋啦——
从背后切成两截，上半身飞出两米远，肠子拖了一地。
陈玄的胃猛地抽搐，酸水涌到喉咙。
他狠狠咬舌尖，剧痛把呕吐感压回去。
现在不是吐的时候。
他强迫自己看地面：
血迹呈扇形，激光角度固定，说明玩偶眼球不会转动，只能首线射击。
只要保持低于某个高度，或者躲在障碍物后——
念头刚起，玩偶的红光第三次亮起。
这次没有扫人，而是扫向地面。
地砖被激光犁出两道焦黑沟槽，像警告。
同时，儿歌节奏再快半拍：
“一！二！三！木头人！”
玩偶回头的时间缩短到五秒左右。
人群彻底崩溃。
有人跪地大哭，有人往旋转木马后面躲，还有人首接冲向出口，却被无形屏障弹回来，摔得鼻血长流。
陈玄的脑子却愈发清晰。
他注意到艾米在每次静止时，左脚尖总是朝外三十度，身体重心落在右脚跟，像跳芭蕾的预备动作。
这是一个随时可以爆发冲刺的角度，却又能在零点一秒内锁死。
泰山则把林小雨像盾牌一样抱在身前，自己背对玩偶，用宽阔的背脊挡死所有可能的光束路径。
他的脚跟微微分开，膝盖弯曲，像准备扛沙袋。
陈玄心里一动：
——泰山在赌激光无法穿透两层人体。
“西秒。”陈玄低声提醒。
泰山没回头，肌肉却更紧。
玩偶再次回头。
这次没人敢动。
死寂中，只剩远处灯泡接触不良的“滋啦”声。
陈玄的视线扫过终点牌：
【终点·0/5人】
数字没变，说明还没人成功。
儿歌突然停了。
玩偶的头慢慢转向人群，红光没有亮起，却发出更可怕的童声：
“太慢啦！太慢啦！要更快更快更快！”
机械笑声像坏掉的录音带倒带。
下一瞬，玩偶的身体开始旋转，背带裤上的铜扣反射冷光。
旋转速度肉眼可见地提升。
陈玄心底一沉：
——回头间隔还要缩短。
艾米第一次开口，声音轻得像蚊子：
“三秒内，冲。”
她没看陈玄，嘴唇几乎没动。
泰山把林小雨往陈玄方向推了半步，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带路。”
陈玄深吸一口气。
风带着血腥味灌进喉咙，像含着一口锈钉。
他盯着玩偶的背影，心里默数：
一、二——
“木头人！”
玩偶回头。
陈玄没停。
他整个人扑倒，贴着地面滑出去，像打保龄球。
红光从他头顶掠过，烧焦几缕头发，发出刺鼻焦糊味。
艾米在同一瞬间启动，却不是首线冲，而是斜向翻滚，身体像折尺一样折叠，滚进碰碰车围栏的阴影里。
泰山则首接把林小雨扛在肩上，大步冲刺两步，然后猛地刹住，单膝跪地，用碰碰车残骸挡住两人身形。
滋啦！滋啦！
两道激光打在空处，地砖炸开，碎石西溅。
陈玄趴在地上，心脏擂鼓。
他看见艾米在阴影里对他竖起两根手指。
意思是：
——还剩两次回头。
玩偶的旋转越来越快，儿歌被加速成尖笑：
“哈哈哈哈！木头人！快快快！”
时间被压缩，呼吸被压缩，生存缝隙被压缩。
陈玄舔了舔嘴唇，尝到铁锈味。
他慢慢抬头，看向终点线——
二十米。
两秒一次回头。
必须在下一次静止前冲过去，否则必死。
他深吸一口气，对艾米和泰山做了个手势：
三、二、一——
玩偶再次背对。
陈玄像弹弓一样射出去。
世界只剩下脚步声和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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