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阁内，香气氤氲。
李妧端坐于菱花镜前，任由宫女们为她梳妆打扮。及笄礼是大周贵族女子成年的标志，流程繁复，意义重大。前世，她在这场宴会上对北靖王世子萧璟一见倾心，命运的齿轮由此开始转动，最终驶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这一次……
“用那套赤金点翠头面。”李妧淡淡开口，打断了宫娥正要拿起一套素雅白玉簪的动作。
锦书微微一愣：“殿下，那套头面虽华贵，但过于隆重，是否……”
“今日是本宫的及笄礼，隆重些，方显皇家威仪。”李妧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镜中的少女，乌发如云，被灵巧地绾成凌云髻，赤金点翠的凤鸟衔珠步摇插入发间，凤口垂下的长串南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光华璀璨。眉间贴上金色花钿，身着繁复庄重的玄色镶金边礼衣，腰束玉带。这一身打扮，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平添了十分的尊贵与威势，竟隐隐有了一种超越年龄的、近乎女王的压迫感。
锦书看着镜中的公主，心中莫名一颤。公主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具体说不上来，但那眼神，不再是往日那般清澈灵动，而是深不见底，偶尔掠过的一丝冷光，让她这个贴身侍婢都感到心悸。
吉时己到，及笄礼成。
在赞者庄重的唱祷和百官命妇的注视下，李妧完成了三加三拜的礼仪。她举止优雅，仪态万方，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如同尺子量过，挑不出一丝错处。高座上的皇帝李璋看着自己这个平日里娇俏可人的七女儿，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满意的笑意。
礼毕，盛宴开席。
丝竹管弦之声再起，觥筹交错，笑语喧哗。李妧坐于皇子公主的席列中，位置靠前，足以将大殿内大部分景象收入眼底。她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公主的端庄微笑，目光却如同最冷静的猎手，缓缓扫过全场。
【慧眼识珠】，启动！
心中默念，她的视野瞬间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每一个映入眼帘的男性头顶，都浮现出两行清晰的、只有她能看见的虚拟文字。
她首先看向皇子席。
【三皇子，潜力值：71，忠诚度：35（忌惮）】
【五皇子，潜力值：68，忠诚度：40（疏离）】
【六皇子（太子），潜力值：85，忠诚度：65（兄妹之情）】
太子的潜力值果然最高，忠诚度也还算正面，但“兄妹之情”……在皇权面前，又能维系几时？前世太子哥哥的坠马……李妧心中一痛，眼神更冷了几分。
目光转向勋贵子弟区域。
【兵部尚书之子，潜力值：65，忠诚度：25（易叛变）】
【镇北侯世子，潜力值：79，忠诚度：48（可拉拢）】
【永王府世子，潜力值：72，忠诚度：-10（敌意）】
……
一个个看过去，潜力大多在60-80之间徘徊，忠诚度普遍不高。这些世家子，大多倚仗家族荫庇，自身能力有限，并非良选。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靠近殿门角落，一个几乎被阴影笼罩的席位。
那里，坐着一个孤寂的身影。黑衣，墨发，身姿挺拔如孤松，即使在这种场合，也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硬气息。他独自饮酒，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
【敌国质子·宇文渊，潜力值：？？？，忠诚度：-30（极度危险，强烈戒备）】
又是问号！而且忠诚度是刺眼的负数！
李妧的心脏猛地一跳。潜力值问号，意味着此人的未来拥有无限可能，或者说，其潜力己超出系统常规评估范围。而-30的忠诚度和“极度危险”的标注，则像是一朵带着致命诱惑的罂粟。
就是他了吗？
李妧端起酒杯，指尖微微用力。宇文渊，北漠送来大周的质子，身份尴尬，处境艰难。前世里，此人后来神秘失踪，再无音讯。如今看来，绝非简单人物。将他作为第一个“目标”，风险极高，但潜在的回报……或许也最大。
“七皇妹今日及笄，真是光彩照人，连我这做姐姐的都要移不开眼了。”一个娇柔的声音打断了李妧的思绪。
她抬眼，只见三公主李婉正端着酒杯走来，脸上是无可挑剔的笑容，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前世，这位三皇姐没少给她下绊子，最后更是投靠了苏婉，没少在背后诋毁她。
“三皇姐过奖了。”李妧浅笑回应，不动声色。
“听闻北靖王世子今日也来了，那可是京城有名的才俊，七妹妹可留意了？”李婉故作亲热地压低声音，眼神却瞟向勋贵席某处，带着暗示。
李妧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身影——萧璟。他正与旁人谈笑风生，一身锦袍，风度翩翩，引得不少贵女偷偷侧目。
【北靖王世子萧璟，潜力值：81，忠诚度：15（虚伪，可利用）】
81的潜力值，不算低。但那15点的忠诚度和“虚伪”的评价，像一根针，狠狠刺穿了李妧前世所有的痴心与悔恨。
她压下心头翻涌的杀意，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疏离：“世子自是好的，不过，非我心中所向。”
李婉一愣，没料到李妧会如此回应。按照她对这位七皇妹的了解，不是应该羞涩或者好奇吗？
就在这时，席间发生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原来是九皇子，那个年仅六岁、被帝后娇宠的小家伙，举着个精致的金丝蜜枣糕，摇摇晃晃地跑到大殿中央，奶声奶气地说：“给……给最漂亮的七姐姐吃！”
孩童天真烂漫的举动引得众人莞尔。皇帝也抚须大笑：“好，好，小九有心了。”
然而，就在九皇子快要跑到李妧席前时，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哎哟”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去，手中的蜜枣糕也飞了出去。
“九殿下！”近侍宫女吓得脸色煞白。
电光火石间，李妧脑中闪过前世的记忆碎片——似乎也是在这场宴会前后，九皇子莫名生了一场重病，太医束手无策，最后虽侥幸活命，却伤了根本，从此体弱多病……
不是意外！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炸响。她几乎是本能地，在九皇子摔倒的瞬间，迅速起身离席，不是去扶他，而是精准地、用宽大的袖袍一拂，将那块飞出的、即将落地的蜜枣糕卷入袖中，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只是起身时自然的拂袖。
同时，她另一只手己稳稳扶住了九皇子的小胳膊，助他站稳。
“九弟，小心些。”她的声音温和，带着关切。
九皇子懵懂地站好，瘪瘪嘴，倒是没哭。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摔倒又站稳的九皇子身上，几乎没人留意到李妧那个细微的拂袖动作。只有一首暗中关注着她的宇文渊，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顿，深邃的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没事就好，快带九皇子下去看看可有摔着。”皇后连忙吩咐。
一场小风波似乎就此平息。
李妧坐回席位，袖中那块蜜枣糕如同烫手山芋。她借着桌案的掩护，悄悄捏碎糕点，指尖感受到一丝极细微的、不同于蜂蜜清甜的怪异甜腻。
果然有问题！
她不动声色地将碎屑用帕子包好，递给身后的锦书，以极低的声音耳语：“收好，谁也不准碰，回宫后交给宋嬷嬷（她最信任的奶嬷嬷，懂些药理），让她悄悄验看，但切勿声张。”
锦书虽不明所以，但见公主神色凝重，立刻谨慎地接过藏好。
李妧心中寒意更盛。后宫倾轧，竟己狠毒到对稚子下手！这让她更加坚定了必须拥有绝对力量的决心。
宴席继续进行，歌舞升平。
李妧的目光再次投向角落的宇文渊。他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只是偶尔，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会扫过全场，带着审视与计算。
李妧端起酒杯，遥遥向他所在的方向，微微示意。
隔着喧闹的人群，隔着璀璨的灯火，宇文渊似乎察觉到了这道与众不同的目光。他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眸子精准地捕捉到了李妧，对上她那双平静无波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愕然，随即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冷漠，并未举杯回应，只是淡淡地、几乎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很好。
李妧垂下眼帘，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点燃了她胸中的火焰。
第一步，己经迈出。
宇文渊，我们之间的游戏，开始了。
而这深宫中的魑魅魍魉，她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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