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带着春寒,从土坯房的窗缝里钻进来,吹得油灯的火苗晃了晃。柳月娘坐在床边,借着微弱的光,给凌曜缝补白天沾了泥的短褂。线是用旧线捻的,针脚有些歪歪扭扭,可她缝得格外认真,手指被针尖扎了好几下,也只是悄悄把血珠擦掉,没敢惊动里侧躺着的孩子。
凌曜没真睡。他这具凡人身体需要休息,可仙魂却格外清醒,能清晰地听到柳月娘指尖与布料摩擦的“沙沙”声,还有她偶尔倒吸凉气的轻响。他悄悄睁开眼,借着月光看过去,只见柳月娘的侧脸绷得很紧,眼底泛着青黑——白天又哭又怕,晚上还在为他操劳,她分明己经累到极致了。
“娘。”凌曜轻轻喊了一声,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柳月娘手一抖,针尖又扎进了指尖,这次她没藏住,“嘶”了一声。她连忙回头,把针和布藏到身后,强装出轻松的样子:“石头,怎么醒了?是不是风太凉了?娘给你把被子掖紧点。”
说着,她就伸手要拉被子,凌曜却突然坐起来,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腕很细,隔着粗布衣裳都能摸到骨头,指尖还残留着被针扎过的温热——那是血的温度。
“娘,手疼。”凌曜的声音很轻,却精准地戳中了柳月娘的心事。她的眼眶瞬间红了,想把手抽回来,却被凌曜攥得紧紧的,挣不脱。
“没事,娘不小心扎到的,不疼。”柳月娘低着头,不敢看凌曜的眼睛,怕他看到自己眼里的红血丝,“你快躺下睡,明天还要早起呢。”
凌曜没松手,反而拉着她的手,凑到月光下。借着那点清辉,他能清楚地看到柳月娘指尖上的小血点,一个接一个,有的己经结了痂,有的还泛着新鲜的红。他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有点发疼——在神界,仙娥们绣祥云帕子时,要是被针扎了,都会有仙露来敷,一点疼都不会留。可柳月娘只能忍着,连块干净的布条都没有。
凌曜松开她的手,转身从枕头底下摸出个东西——那是他白天趁柳月娘不注意,用仙力凝出的一小块暖玉。玉是淡白色的,只有指甲盖大小,摸起来温温的,还带着点淡淡的光晕。他把暖玉塞进柳月娘手里:“娘,把这个握在手里,手就不疼了。”
柳月娘捏着那块暖玉,只觉得一股暖意从指尖蔓延开来,顺着胳膊流到心口,连指尖的刺痛都减轻了不少。她愣了愣,借着月光仔细看那块玉,越看越惊讶——这玉质地温润,还带着光,一看就不是凡物,村里的地主家都未必有这么好的玉。
“石头,这玉是从哪来的?”柳月娘的声音有点发颤,“是不是你从哪里捡的?可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啊。”
“不是捡的,是我自己做的。”凌曜说得很坦然,他还没想好怎么跟柳月娘解释仙力的事,只能先含糊过去,“我之前在山上玩的时候,学过怎么把石头磨成这样,还能让它变暖和。娘你放心,不是偷来的。”
柳月娘还是有点不信,可看着凌曜清澈的眼睛,又想起他白天指尖的火苗,心里忽然有了个大胆的念头——或许,她的“石头”真的不一样了。不管是怎么回事,这孩子心里是惦记着她的,这就够了。
她把暖玉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荷包里,又伸手摸了摸凌曜的头:“娘信你。快睡吧,娘不缝了,也去睡。”
凌曜点了点头,乖乖躺下。柳月娘吹了油灯,躺在他外侧,把被子往他那边挪了挪,尽量让他盖得更暖和些。屋子里很快安静下来,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
凌曜闭着眼,却没睡着。他能感觉到柳月娘的呼吸有点重,还时不时地翻身——她肯定是在担心明天的事。王二和李西今天被吓跑了,可周三郎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明天就会来闹事。
他悄悄调动仙力,在屋子周围布了层淡淡的屏障。这屏障很薄,挡不住人,却能在有人靠近时发出点动静,让他能提前察觉。做完这些,他才稍微放心了些,慢慢闭上眼,让自己的凡人身体进入睡眠。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柳月娘就醒了。她摸了摸贴身的荷包,暖玉还在,指尖的疼己经完全消了。她轻轻起身,没惊动凌曜,悄悄去了灶台,想给孩子做顿像样的早饭——家里还有最后一点面粉,能烙两张饼。
可她刚把锅架起来,就听到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还夹杂着说话声。她心里一紧,赶紧熄了火,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只见周三郎带着五六个壮汉站在院门口,个个手里都拿着棍子,脸色凶巴巴的,一看就是来闹事的。
“柳月娘!开门!”周三郎一脚踹在门上,门板“哐当”一声响,震得柳月娘身子一抖,“别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赶紧出来,要么给钱,要么跟我走!”
屋里的凌曜被惊醒了,他一骨碌爬起来,走到柳月娘身边:“娘,是周三郎来了?”
柳月娘点了点头,脸色发白,她紧紧攥着凌曜的手,声音带着颤:“石头,你别出去,娘去跟他们说,说不定……说不定能再宽限几天。”
“不行。”凌曜拉住她,眼神很坚定,“娘,我跟你一起出去。有我在,他不敢欺负你。燕夫人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柳月娘还想劝,可看着凌曜眼里的光,又想起昨天他指尖的火苗,心里忽然有了点底气。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拉开了门栓。
门刚开,周三郎就带着人闯了进来。他上下打量了柳月娘一番,又把目光落在凌曜身上,眼神里满是探究:“柳月娘,这就是你那个‘死而复生’的儿子?我看他也没什么特别的,怎么就能吓走我的人?”
凌曜往前站了一步,挡在柳月娘身前,冷冷地看着周三郎:“是我吓走他们的。你要是想找事,就冲我来,别欺负我娘。”
周三郎被一个七岁小孩用这种语气说话,顿时觉得好笑:“哟,小崽子,口气还不小。昨天王二说你能玩火,我还不信,今天你倒是给我露一手看看?要是你真能玩火,我就再宽限你娘几天;要是你敢骗我,我就把你们娘俩都赶走,让你们睡在外面!”
周围的壮汉也跟着起哄,个个都用嘲讽的眼神看着凌曜,觉得这小孩肯定是在装神弄鬼。
柳月娘心里很紧张,她拉了拉凌曜的衣角,想让他别冲动。可凌曜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他抬起右手,指尖慢慢凝聚起一丝仙力,很快,一簇橘红色的火苗就冒了出来,在他指尖跳动着,还带着淡淡的暖意。
周围的起哄声瞬间停了,壮汉们都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这小孩真的能玩火!而且还是在没点火的情况下!
周三郎的脸色也变了变,可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他盯着凌曜指尖的火苗,心里的贪婪压过了惊讶:“好!好小子!果然有两下子!柳月娘,你要是让你儿子跟我走,以后跟着我做事,你欠我的钱就一笔勾销,怎么样?”
他打的主意很精明——要是能把这个会玩火的小孩留在身边,以后谁还敢跟他作对?说不定还能靠着这小孩发大财。
柳月娘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行!石头是我的儿子,我不能让他跟你走!”
“你别给脸不要脸!”周三郎的脸色沉了下来,“柳月娘,我给你两条路,要么让你儿子跟我走,要么你跟我走,不然我今天就拆了你的房子,让你们娘俩无家可归!”
说着,他就挥手让壮汉们动手。一个壮汉举起棍子,朝着门框砸了过去,“咔嚓”一声,门框就裂了道缝。
柳月娘吓得尖叫起来,紧紧抱着凌曜。凌曜看着周三郎嚣张的样子,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指尖的火苗瞬间变大,化作一团火球,朝着那个砸门框的壮汉飞了过去。
火球没碰到壮汉,只是在他脚边炸开,溅起的火星把他的裤脚烧了个小洞。壮汉吓得魂飞魄散,扔掉棍子就往后退,嘴里还喊着:“着火了!救命啊!”
其他壮汉也吓得不敢动了,纷纷往后退,生怕火球飞到自己身上。周三郎也慌了,他没想到这小孩的火还能扔出去,心里的贪婪瞬间变成了恐惧。
凌曜往前走了一步,指尖又凝聚起一簇火苗:“谁再敢动我家的东西,我就把谁的衣服烧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威慑力,让周三郎和那些壮汉都不敢再往前。周三郎看着凌曜指尖的火苗,又看了看裂了缝的门框,心里又气又怕,却不敢再动手——这小孩太邪门了,真要是把他惹急了,说不定会烧了自己。
“好!好你个小石头!”周三郎咬着牙,指着凌曜,“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说完,他就带着壮汉们灰溜溜地走了,连砸坏的门框都没敢再碰。
看着他们走远了,柳月娘才松开凌曜,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凌曜赶紧扶住她:“娘,你没事吧?”
柳月娘摇了摇头,眼泪却突然掉了下来,一滴接一滴,落在凌曜的手背上,烫得他心里发疼。
“石头,娘没用,总是让你保护我。”柳月娘的声音带着哭腔,“要是你爹还在,就不会有人敢欺负我们了。要是……要是你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娘可怎么活啊……”
凌曜看着她掉眼泪,心里又酸又软。他伸手,笨拙地擦了擦柳月娘脸上的眼泪:“娘,别哭了。我会保护你的,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我爹不在了,还有我呢。”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只能把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可就是这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柳月娘哭得更凶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感动——她的“石头”真的长大了,真的能保护她了。
柳月娘抱着凌曜,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她擦干眼泪,看着凌曜,眼神里满是坚定:“石头,娘以后也会努力,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保护我了。咱们娘俩一起,好好过日子。”
凌曜点了点头,心里忽然觉得,这凡间的历劫,好像也没那么糟糕。有柳月娘在身边,有她的眼泪,有她的牵挂,好像比在神界孤零零地修炼,要温暖多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己经升起来了,金色的阳光洒在院子里,把泥地都照亮了。新的一天开始了,他知道,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麻烦等着他们,可他不怕。只要有柳月娘在,只要他还有仙力,就一定能护着她,护着这个小小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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