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黎明,是被鸟鸣和羊群的窸窣声唤醒的。
老周像往常一样,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就钻出了蒙古包。带着草腥味的清冷空气瞬间灌满肺叶,让他打了个激灵,睡意全无。
他习惯性的眯起眼,望向那片属于他,也属于祖辈的辽阔草场。
天际线处,云层被尚未升起的太阳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预示着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他深深吸了口气,准备开始一天的劳作。然而,一种过于尖锐的寂静,像一根细针,刺破了他清晨的宁静。
太安静了。
没有羊群熟悉的“咩咩”声,没有牛犊互相顶撞的闷响,甚至连那几只总爱在围栏上蹦跶的百灵鸟也失了踪。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悄然缠上他的心头。
他快步走向不远处的羊圈和牛栏。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木质的围栏被撞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断木茬子狰狞的外翻着。
圈内,空空如也。他赖以生存的两百多只羊,几十头牛,全都不见了踪影。地上只留下了一片狼藉、深凹的蹄印,全部指向同一个方向——东南。
“糟了!”老周低吼一声,来不及多想,转身冲向停在一旁的旧摩托车。
发动机的轰鸣声粗暴的撕裂了草原的静谧,他像一支离弦的箭,沿着蹄印和地面上被践踏得不成样子的草痕,追了出去。
摩托车在起伏的草坡上颠簸跳跃,风声在他耳边呼啸。他的心也在跟着颠簸,沉甸甸的往下坠。
丢失牲口,对牧民来说是天大的事,那是他一年甚至几年的收入,是全家的指望。
追上一个较高的坡地,他猛的捏紧了刹车,摩托车在草地上划出一道浅沟。
老周怔怔的望向远方,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甚至暂时忘记了自己丢失的牛羊。
视野所及的广袤草原上,并非只有他的牲口在奔跑。
从更远的草场,更深的牧区,无数白色的、棕色的斑点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条浩荡奔腾的洪流。
那是成千上万的牛羊,来自不同的牧场,不同的牧民家。
它们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驱赶着,或者被某个遥远的目标召唤着,不顾一切的朝着东南方向奔涌。
蹄声如闷雷滚过大地,草屑泥土飞扬,连成了一条移动的,喧嚣“白色长龙”,壮观,却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诡异。
“这……这是咋了?”老周喃喃自语,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几十年放牧生涯的全部认知。
牲口会跑,但绝不会如此大规模、如此目标明确的集体迁徙!这不像是在寻找水草,更像是在……逃亡?
他颤抖着手掏出手机,第一个打给了乡里的畜牧站。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接电话的是个年轻干部,声音里还带着没睡醒的慵懒。
“喂,老周啊,什么事?”
“出大事了!牲口!全乡的牲口好像都疯了!全往东南边跑,拉都拉不住!我的两百多只羊,几十头牛,全在里面!”老周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焦急而有些嘶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然后传来不以为然的回应:“老周,你别急,也别大惊小怪。我们这边暂时没接到大规模疫情报告。可能是最近气候有点反常,局部地区干旱,它们嗅觉灵,大概是闻到远处哪片雨水好的草场味道了,集体去找吃的了。动物嘛,有时候比我们人敏感。”
“找草场?”老周看着那奔腾的洪流,语气充满了怀疑,“这架势不像找草场,倒像是逃命!”
“哎呀,你想多了。”年轻干部的语气带着一种体制内特有的安抚,“肯定是气候原因。这样,我们记录一下,也跟上面反映反映。你自己也小心点,别靠太近,小心被撞到。等它们找到‘好地方’,吃饱了,说不定自己就回来了。”
挂了电话,老周心里堵得慌。官方的解释轻飘飘的,根本无法打消他心头那股越来越浓的不安。
他望着那条远去的“白色长龙”,咬了咬牙,再次发动摩托车,远远的跟了上去。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跟了一段路,他停下车子,掏出手机,对着那奔腾的兽群录了一段视频。
镜头有些晃动,但还是能清晰的拍到那漫山遍野的牛羊,以及它们义无反顾奔向远方的决绝。
他想了想,把视频发到了朋友圈,配文带着牧民特有的苦中作乐:“今天的羊比我还着急上班,招呼都不打就集体出差了。”
很快,朋友圈下面就有了评论。
老友A:“嚯!这场面,够壮观的!”
老友B:“老周,你这放牧技术退步了啊,羊都给你带跑了?”
侄女:“叔叔,它们是不是要去参加动物奥运会?”
一条评论夹杂在其中,显得有些突兀:“周叔,这阵势……该不会是要地震了吧?听说动物有预感。”
老周看着“地震”两个字,心里咯噔一下,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他在这片土地上活了大半辈子,地震前兆不是没见过,鼠蛇乱窜,鸡飞狗跳,但绝不是这样目标单一、方向明确的集体迁徙。
他手指在屏幕上敲打,回复了那条评论:“想多了,估计就是馋远处那口草了。”
他跟着兽群的踪迹,首到日头偏西。牲口们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越跑越远,最终消失在地平线下,只留下被彻底践踏的草场和漫天尘土。
老周的心,也跟那夕阳一样,沉沉的坠了下去。他知道,今天,他的牛羊是回不来了。
拖着疲惫的身躯,骑着油量表即将见底的摩托车,老周在天色完全黑透前回到了寂静的蒙古包。
没有了牛羊的环绕,家显得格外空旷和冷清。他坐在门槛上,摸出烟袋,默默的卷着一支烟。
就在他划燃火柴,凑近烟卷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东南方的天际。
那里,太阳早己落山,墨蓝色的天幕上,却泛起了一抹极不自然的、微弱的的光芒。那光芒不是晚霞的绯红或金黄,而是一种……一种近乎剔透的翡翠色,如同极光,却又没有极光那般绚烂舞动,只是静静的、诡异的晕染着一小片天空,若有若无,仿佛幻觉。
老周眯起眼,仔细看了好一会儿。
是晚霞的余晖吗?不像。是哪个城市的灯光反射?草原深处,哪来那么大的城市。
他摇了摇头,把嘴里辛辣的烟气深深吸入肺中,再缓缓吐出。
“花眼了。”他对自己说。
今天经历了太多不寻常的事,心神不宁,看什么都觉得怪异。
他掐灭烟头,起身钻进蒙古包,拉上了厚厚的门帘,将那抹诡异的翡翠色,连同外面空旷、寂静、失去了生灵气息的草原,一起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他不知道的是,那抹微光,并非幻觉。它如同一个无声的注脚,印证着这场席卷草原的异常迁徙,背后隐藏着远比“寻找水草”更为深邃、也更加令人不安的真相。而这一切,仅仅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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