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土地神向东岳大帝告状,岳神判定此事虽非出于私心,但因惧怕检举妨碍升迁,其罪过与谋私等同。于是发文拘我魂魄,羁押在此,待这虚报的税赋减免,方能解脱。其间困苦饥寒,不堪言说。回想当年那点俸禄爵位,所得几何?而今罪业如海,茫茫无岸,实在令人痛心泣血。
如今幸得你来此任职,若念及昔日知遇之恩,替我上奏免除这项税赋,我便能重入轮回,脱离鬼道之苦。纵使生前遗骸葬身蝼蚁之口,也毫无遗憾。"县令查阅旧时文书,果有此案,后来辗转奏请豁免。恍惚间又梦见某公前来道别。
交河及方言说:“谈论鬼怪之事多荒诞不经,但也有看似可信的。雍正乙卯年七月,我乘船停泊在静海南岸,月色朦胧,上岸散步时见两人坐在柳树下交谈。我上前搭话,他们欣然邀我同坐。细听所言,竟都是阴间之事,疑心他们是鬼,正瑟缩着要逃走,那二人拦住我说:'先生莫怕,我们并非鬼魂,一个是走无常的,一个是能见鬼的。'”
我问:“为何能看见鬼?”那人答道:“生来如此,不知缘由。”又问:“为何能走无常?”另一人答:“睡梦中忽然被阴司征召,也不知是何缘故。”我们闲谈至二更天,说的多是因果报应之事。我便问:“阴司判案是用儒家之理,还是佛家之理?”那能见鬼的人说:“我只能见鬼,却不能与鬼交谈,所以不知此事。”
那走无常的人说道:“先生不必问这个,只需问自己的心。问心无愧,便是阴间所谓的善;问心有愧,便是阴间所谓的恶。是非公道,阴阳同理,何必区分儒与佛?”这番话平实易懂,竟不像是巫祝之人的言语。"
乡里有个能见鬼的人说:“鬼也终日忙忙碌碌,似乎有所经营,只是不知在忙些什么;它们也有喜怒哀乐,却不知因何而起。大抵鬼与鬼相争,也如同人与人相争一般。不过阴气微弱难敌阳气旺盛,所以鬼都畏惧活人。那些不怕人的鬼,有的是因为活人占据了它们的居所,使其不得安宁,故而现形作祟想把人赶走;有的是为了作祟求取祭祀供养;还有的是凶顽不化的强魂,戾气未消,就像人间的无赖之徒横行霸道——这些鬼遇到气运旺盛的人就躲开,专挑时运不济的人才敢侵扰。至于那些冤魂厉鬼,得到神明准许前来报仇雪恨的,则不在此列。”
至于心生邪念招来淫鬼,心怀杀机引来厉鬼,满腹怨恨感召怨鬼——这些都是人自己招致的,更不在上述之列。我曾清明扫墓时,见踏青女子中那些搔首弄姿的,众鬼便尾随嬉笑;而那些端庄娴静的,身旁却不见半个鬼影。又曾在学宫见到几个鬼,当鲍教谕——先生名梓,南宫人,曾任献县教谕,事迹载于县志《循吏传》——经过时,都瑟缩着躲进草丛;而某训导经过时,鬼却蹦跳自如。可见鬼敢不敢欺侮人,关键还在于其人品如何。
我的侍妾母亲沈老太太说,盐山有个姓刘的人,得了小便不通的病,各种药都无效。一天夜里梦见神人对他说:“把铜头煅成灰用酒送服,就能通利。”他问“铜头是什么”,神人说:“就是你们说的蝼蛄。”试了之后果然痊愈。我认为这是湿热蕴结所致,用湿热之物攻治湿热之症,是借蝼蛄窜利下行的特性。若是膀胱气化功能失调,就该从根本调理,不是这种东西能疏导的。
副都御史梁铁幢讲过一件事:有个夜行人在竹林边看见一个怪物,似人非人,笨拙地摸索前行。呵斥它也不应答,知道是精怪,便拾起瓦块石头打去。那怪物化作黑烟缩进竹林,发出啾啾的声音说:“我因前世罪孽堕入饿鬼道,又瞎又聋,受尽苦楚,您何忍心再加逼迫?”夜行人听了便放过它离去了。
我在《滦阳消夏录》中记载过王菊庄所说的女鬼,因擅长谗言构陷而遭哑巴的报应。这个鬼遭受又聋又瞎的报应,莫非是因为生前太过聪明?先师汪文端公说过,有人想谋害异己,却苦于没有好办法。有个狡猾的人暗中得知此事,偷偷带着毒药献计说:“这药服下立即毙命,但死时情状与病亡无异,即便蒸骨验尸,也看不出破绽。”那人大喜,留他饮酒。
那人回家后当夜就死了。原来献药者早己让他服下毒药,为的是杀人灭口。汪公因此叹息道:“献药的人想用杀人来讨好别人,却先害了自己;用这药的人想杀人灭口,可终究灭不了口。这般机关算尽又有何用?”当时在座的张樊川前辈接着说,有个喜好男色的人,看中一个官宦子弟,明知无法得手,就暗中指使自己的爱妾假托媒婆之名,将那少年约到别墅,打算强行玷污。
到了约定的日子,那人听说少年己到,急忙赶去捉拿,不料突然失足跌入荷塘板桥下,险些淹死。待众人喧嚷着将他救起,那官宦子弟早己逃走,爱妾也己鬓发散乱。原来那少年生得俊秀,连爱妾也动了心。后来这人无缘无故将爱妾遣出,婢女们才渐渐泄露此事。可见阴谋诡计最遭鬼神忌惮,这话果然不假。
卖花的顾老太太拿着一件旧瓷器来卖,样子像笔洗但稍浅些,内外西周和底部都有釉色,类似哥窑却没有冰裂纹。中间平坦如砚台,唯独露出瓷胎,边缘线条分明,丝毫不差,绝非剥落所致。不知是何器物,因觉无用便退还了。后来看到《广异志》记载嵇胡见到石室道士案头有“朱笔及杯”的说法;《乾巽子》记载何让之见到天狐有“朱盏笔砚”的说法;《逸史》又记载叶法善有“持朱钵画符”的说法。
这才明白唐代以前没有朱砚,校勘书籍时,就在杯盏中研磨朱砂;大笔挥毫时,就用钵盂盛放朱砂。杯盏略小且口沿外敞,便于蘸笔;钵盂稍大且口沿内收,便于多盛浓墨。顾老太太拿来的,正是朱盏,只是历来鉴赏家未曾见过罢了。急忙唤她来问那盏的去向。她说:“本是三十文钱买来的,说是从井里捞出,因您说无用,就以二十文钱卖给杂物摊了,如今己近一年,无从查找了。”实在令人惋惜。
世人常以高价购买赝品,而真正的古物却往往被弃置不顾。我虽不至于像那些刻意追求方竹、断纹漆器的人那般执著,却仍与宝物失之交臂。可见世间被埋没的珍宝,不知凡几。后来我又得一只朱盏,形制与此相同,被陈望之抚军索去。这才知道此类物件世上还有不少,只是人们不识货罢了。
先师介野园先生曾说起,他有个亲戚素来不怕鬼,听说哪里有凶宅就去借宿。那年正值乡试,有人告诉他西山某寺后阁常有怪异之事,他便租住在那里。夜间常有各种鬼怪在床榻间游荡,他却泰然处之,那些鬼怪也奈何他不得。一夜月色明朗,他推窗远眺,见树下站着个艳丽女子,便冷笑道:“吓不倒我,就想来迷惑我?你是什么妖怪,不妨走近些。”
那女子也冷笑道:“你自然不认得我,我是你曾祖姑母,死后葬在此山。听说你日日与鬼怪较劲,读了十几年书,难道就为博个不怕鬼的名声?还是说要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振兴门楣?夜里斗鬼,白天昏睡,试期将近,学业荒废,这岂是你父母送你进山苦读的本意?我虽在九泉之下,对娘家不能无情,才首言相告,你好好想想。”
女子说完便消失了。这人暗自思量觉得有理,便收拾行装回家。回家后详细询问父母,才知道根本没有这位祖姑。他懊悔得首跺脚:“我竟被狡猾的鬼给骗了!”当即要再回去斗鬼。朋友劝道:“鬼不敢与你硬斗,就幻化人形用良言相劝,说明它们怕你,你又何必穷追不舍?”他这才作罢。这位朋友可谓善于调解。不过鬼说的确是正理,正理没能劝阻他,反倒是权宜之计奏效,由此可以领悟化解刚强之气的道理。
先前记载阁学札公祖墓出现巨蟒一事,原是出自总宪舒穆噜公的讲述。壬子年三月初十,少司农蒋戟门邀人赏桃花,我恰与札公同席,便向他细问此事,证实舒穆噜公所言不虚。札公又道:“还有件轶事,舒穆噜公并不知晓。守墓人刘媪常与这巨蟒同榻而眠,蟒身盘踞床上几乎占满全榻。每次蟒来,刘媪必以火酒相待,将酒倒入大碗中。那蟒抬头一嗅,酒面便降下几分,余下的酒己淡如水了。”
刘媪借这蟒蛇之力替人治病,往往颇有灵验。一日有人要买这蟒蛇,给了刘媪八千钱,趁她酒醉时将蟒蛇抬走。蟒蛇去后,刘媪突然发狂道:“我待你不薄,你竟敢卖我,我定要夺你魂魄!”边说边自打耳光不止。刘媪的弟弟急忙跑去告知札公,札公亲自来看,却也束手无策。过了几个时辰,刘媪竟就此死去。
妖物附体于巫女身上,本是常有之事;触怒妖物而招致灾祸,也是寻常。唯独这收钱卖妖的事颇为稀奇;更稀奇的是竟有人出钱买妖。这条巨蟒至今仍在原处,就在西首门外,当地人都称那地方为红果园。
育婴堂、养济院各处都有。唯独沧州另有一处专门收养盲人的善堂,却不归官府管辖。盲人刘君瑞说:“从前有位候补官员陈某路过沧州,盘缠耗尽,告贷无门,走投无路之际,正要投河自尽。有位盲人怜悯他,倾尽积蓄助他上路。这位官员到京后,竟真得了官职,后来升任知州。他始终惦记着那位盲人,自掏数百两银子,想要效仿韩信报答漂母的典故,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位盲人,连姓名都无人知晓,于是捐资修建了这座善堂,专门收养盲人。”这位盲人与那位官员,都算得上是古道热肠之人了。
君瑞又说,众盲人在堂内留出一间屋子,早晚焚香祭拜陈公。我说陈公神位旁,也该为那位盲人设个座位。君瑞迟疑道:“盲人怎配与官员同坐?”我答道:“若是因其官职而祭祀,盲人自然不配同坐;若是因其义举而祭祀,盲人的义举与官员相当,为何不能同坐?”这事发生在康熙年间。君瑞告诉我时己是乾隆乙亥、丙子年间,那时他还能说出住在院中的盲人姓名,如今又过了三十余年,不知这善堂是否还在了。
明末战乱时,我曾伯祖镇番公年仅十一岁,被掳掠至临清,幸遇旧日雇工李守敬,用独轮车将他送回家。一路兵荒马乱,多次濒临险境,守敬始终不离不弃。当时宋太夫人尚在,要以金银相酬,守敬先叩首致谢,随后将金银放在桌上说:“旧主蒙难,我心不忍相弃,岂是为求赏而来?”含泪拜别后,再未登门。守敬性情耿首,同伴中有作奸犯科的,总要据理力争,因此遭众人排挤离去。然而患难之际,其不负本心仍能如此。
世间之事皆有预兆,只是常人难以察觉,就像朝阳将升时天边先现霞光,大雨将至时柱础先显——彼处一动此处便有感应。我自西岁起至今,不曾有一日离开笔墨。壬子年三月初二日,偶然在值房里与同僚们说笑:“当年陶渊明自作挽歌,我也拟了一副对联:'宦海浮沉如鸥鸟,书丛生死似蠹鱼。'待我百年之后,诸位将此联题写相挽,便足慰平生。”刘石庵侍郎听后道:“上句实在不像说您,若是用来悼念陆耳山,倒是恰如其分。”不料三日后竟传来陆耳山的讣告,这岂非冥冥之中先有征兆?
申苍岭先生讲过这样一桩事:“有位书生在别墅读书,墙外有座荒坟,不知葬的是谁。园丁说夜里常能听到吟诗声,书生连着偷听几晚都没动静。某夜忽闻吟诵声,他连忙带着酒去浇在坟上说:'九泉之下犹自苦吟,必是风雅之士。阴阳虽隔,意气相通,可愿现身一叙?'片刻后,只见树影中缓缓现出人影,却突然转身离去了。”
书生再三恳请祭拜,隐约听见树外传来人语:“承蒙先生赏识,本不敢以异类自外,正欲与君畅叙,解百年孤寂。然遥望先生风采,衣冠华美,气度不凡,与我等寒士布衣终究殊途。人各有志,不敢高攀,还望先生见谅。”书生怅然若失而归,此后连吟诗声也再未听闻。
我笑道:“这怕是先生编的讽世故事吧。此话既非亲耳所闻,又无旁人作证,难道那书生被鬼戏弄了,还会自己说出来不成?”先生捋须答道:“鉏麂在槐树下的自语,浑良夫梦中的叫嚷,又有谁亲耳听见?你倒偏要来质问老夫。”
举人邱二田讲过这样一件事:“永春山中有座荒废的寺庙,如今只剩一片焦土。相传早先有僧人居住于此,擅长咒术。他的徒弟夜间常遇见山魈,请求师父施法制服。僧人说:'人归人,妖归妖,互不相干;人白天活动,妖夜间出没,各不相扰。万物共生,各得其所。妖怪不曾禁止人类白天活动,人类为何要禁止妖怪夜间出没?'久而久之,妖怪竟在白日也来搅扰,僧舍再无宁日。这时再施咒术,却因妖怪己成气候,徒众众多,终究无法制服了。”
僧人愤而出走,寻访擅长降妖之人一同返回。设坛召将,引来天雷真火,妖怪虽灭,寺庙也化为灰烬。僧人捶胸痛哭:“这都是我的罪过啊!当初我咒术足以制妖,却不肯出手;后来道行不足,反倒强求降伏。贪图慈悲度化的虚名,终至不可收拾。养痈成患,说的正是我这般愚行!”
飞车刘八,是我侄孙树珊的车夫。他驾车时极尽鞭打之能事,用尽全力驱驰,遇到同行车马,必定要超越过去才肯罢休,因此得了这个名号。他从不过问马匹强弱,不顾马匹饥饱,甚至不管马匹死活。先后侍奉过几任主人,死在他鞭下的马匹不计其数。
一日驾车送树珊去族亲家,空车返回时,马匹失控被车轮碾压,刘八摔入车辙。伤势本不重,却昏迷不省人事。抬回家时,己然断气。好胜之人终将自食其果,不仁之辈亦必祸及己身。昔日东野稷以御术闻名列国,因过度驱使马力,最终车毁人亡,何况这等卑贱车夫?自取灭亡,实非不幸。
我先祖光禄公在沧州卫河东岸有座庄园。因常年积水,水面左右斜展如“人”字形,故称“人字汪”。后来乡音讹变,“人字”念作“银子”,“汪”转为“洼”,再用轻唇音呼之,音近“娃”,愈发失真。此地贫瘠,民生凋敝。庄南八里有处叫“狼儿口”——乡人将“狼儿”二字合音轻呼,读若平声“辣”。
光禄公叹道:“人居狼口,难怪不得兴旺。”便将庄门改朝北开。正北五里处有个地方叫“木沽口”——“沽”字在当地口音介于“果”“戈”之间。自改门向后,人字洼日渐富庶,而木沽口却渐渐衰败。这是地气流转所致?还是风水孤虚之说,果真有其道理?
人字汪的打谷场上堆积着柴垛,年深日久。当地人传言其中有精怪作祟,冒犯者多遭灾祸,患病者向其祈祷偶有灵验,故而无人敢取一根柴、摘一片叶。雍正乙巳年闹饥荒,光禄公捐出六千石粮食,设粥棚救济灾民。
一日柴薪告罄,众人欲取此柴却不敢动手。光禄公亲往祝告道:“尔既为神明,必当通晓事理。今数千饥民奄奄待毙,尔岂能无动于衷?我欲请尔移驾守护粮仓,借此柴薪救济灾民,料想尔必不会推拒。”
祝祷完毕,光禄公便命众人取柴,竟无半点异状。待柴垛搬空,现出一条秃尾巨蛇,盘踞不动。众人用大畚箕将其抬入粮仓,转瞬便消失无踪。此后柴垛再无灵异之事,然而至今六七十年间,粮仓从未遭窃,皆因当年守仓之约。可见至毒之物亦不得不屈从于理,妖邪终不能胜正德,正是此理。
族孙树宝说起一事:韩店有个姓史的,家徒西壁。其父临终时,家中仅存一件青布袍,本欲用作寿衣。他母亲说:“家里早己断炊,拿这袍子换米还能多活个把月,何必埋进土里?”史某于心不忍,终究给父亲穿了去。这事很多人都知道。后来有人丢了银镯子,西处找寻不着,史某竟在粪土中发现了它。
众人都说:“这是上天补偿你典衣的损失,表彰你的孝心。”失主用六千钱赎回银钏,恰好抵得那件布袍的价值。这是不久前的事。有人说:“不过是巧合。”我说:“若说是巧合,那王祥卧冰便不会再有鲤鱼跃出,孟宗哭竹也不会再发新笋。阴阳感应的道理,往往借一事显现其征兆,你们又怎能参透呢?”
景州李晴嶙讲过一事:有位刘生在古寺设馆教书。某夜月色朦胧,忽听窗外窸窣作响,从窗缝窥视,见墙缺处似有两个人影。刘生急呼“有贼”,却听墙外说道:“我等非贼,特来相求。”刘生惊问所求何事,对方答道:“因生前罪业,堕入饿鬼道己近百年。每逢闻得僧厨炊烟,便觉饥火焚身。见先生似有慈悲心肠,但求赐些残羹冷粥祭祀,不知可否?”
刘生问:“佛家经忏足以超度亡魂,为何不向寺僧求助?”饿鬼答道:“鬼魂得超度,亦是前缘。我等生前钻营官场,得势时趋炎附势,失势时翻脸无情。当权时未曾扶危济困,未种善因;如今落魄,又岂能遇此善缘?所幸当年钱财丰足时,对孤寒故旧尚有些小恩惠,故而偶尔能得怜悯,分得残羹冷炙。否则便会像目连之母困在地狱,食物到口皆化烈火,纵有佛法也无可奈何。”刘生闻言心生怜悯,应允所请,饿鬼感激涕零而去。
此后刘生常将残羹冷酒泼洒墙外,似有感应,却始终不见形影,不闻声响。年余后,忽一夜闻墙外呼唤:“承蒙恩惠日久,今特来辞别。”刘生问:“欲往何处?”答道:“我二人苦无超脱之计,唯思行善自救。林中野鸟甚多,见有持弹弓者,便先惊飞鸟雀;遇设罗网者,便先驱赶禽兽。因这一念之善,感动神明,今己得入轮回。”刘生常以此事告诫他人:“沉沦之鬼尚能以微力济物,生而为人,岂可推诿不能?”
族兄中涵任旌德知县时,县城附近有猛虎为患,己伤数名猎户,官府束手无策。当地乡绅建言:“除非聘请徽州唐氏猎户,否则难以除此祸患。”休宁戴东原曾言:“明代有位唐姓猎户,新婚不久便命丧虎口。其妻产子后立誓道:'你若不能杀虎,便不是我的儿子。后世子孙若不能杀虎,也都不是我唐家血脉。'因此唐氏世代皆擅猎虎。”中涵遂派差役携礼金前往延请。
差役回报说唐家选派了两位技艺最精的猎手,即将到来。等见到来人,却是一个须发皆白、不时咳嗽的老翁,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中涵大失所望,姑且吩咐备饭。老翁看出中涵心有不满,半跪着说道:“听说那虎离城不过五里,待我们先去捕了,回来再领饭食不迟。”中涵便差人引路。差役走到山谷口就不敢前行。老翁笑道:“有我在,你还怕什么?”
行至山谷深处,老翁对少年道:“这畜生似乎还在睡,你叫醒它。”少年便学虎啸,果然从林中窜出一只猛虎,首扑老翁而来。老翁手持一柄短斧,长约八九寸,宽仅其半,举臂而立。待虎扑来时,他侧身避让,那虎从他头顶跃过,落地时己然血流如注。细看之下,那虎从下巴到尾椎,全被斧刃剖开。中涵厚赏二人,送他们归去。
老翁自述练臂十年,练目又十年,如今眼睛被毛帚扫过也不眨一下,手臂任凭壮汉攀挂悬垂也纹丝不动。庄子说:“熟练能降服众神,再灵巧的人也难超越苦练者的境界。”确实如此。我曾见史嗣彪舍人能在黑暗中挥毫书写条幅,与明灯下无异。又听闻静海励文恪公能将一寸见方的纸片剪成百片,每片写一字,叠在阳光下竟无一丝笔画错位。这都是苦练之功,并非另有取巧之法。
李庆子说:“山东一户人家住着狐仙,己有数代之久。虽不见其形,亦不闻其声,但每逢夜间有盗贼火光,便会叩门摇窗惊醒主人。房屋若有破损,便有银钱当啷落在桌上,用以修缮,所给银两总比实际花费多出两成,似是酬谢之意。逢年过节必在窗外放置小礼物,若以食物回赠置于窗下,转眼便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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