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雪下得很大，像是要把整个皇宫都埋起来。
檐角挂着冰凌，像一把把倒挂的刀，冷光闪闪。
风从宫墙之间穿过，发出呜咽的声音，仿佛旧日亡魂在哭。
花舞蝶一睁眼，发现自己跪坐在一条狭长宫巷的青石板上，雪覆了满肩，指尖冻得通红。
她怔怔望着前方——朱漆宫墙高耸，天色灰白，一队内侍踩着碎雪疾步而过，衣袍猎猎，像刀口上翻起的血。
“这里是哪里……我不是死了吗？”她声音低哑，呼出的白气在面前迅速消散。
最后的记忆，是手术台上刺眼的灯，和医生那句“心跳归零”。
可如今，她却穿着粗布宫装，心口平稳跳动，连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冷。
她抬手，发现腕上多了一枚细小的朱砂痣，像一粒凝固的血珠。雪落在那粒痣上，不化。
“我这是……穿越了？”念头一起，脑中忽然炸开尖锐的疼。
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灌进来：原身也叫花舞蝶，是浣衣局最低等的宫女，父母双亡，因长得略有几分颜色，常被老太监克扣口粮。
昨夜，她替人顶罪被杖二十，拖回庑房时己经气若游丝，今晨被人当作尸首扔到乱雪堆，却在此刻被她占据。
花舞蝶踉跄起身，膝盖钻心地疼。前方忽传打骂声，夹着内侍尖利的笑。
“小贱种，也敢偷御膳房的炭？三皇子？我呸！齐国回来的杂种，连条狗都不如！”
她循声望去——
巷口，几个太监围着一人。那人被踹得跪在雪里，乌发散乱，只着单衣，后背血迹斑斑，雪地上绽开一朵朵猩红。
他垂着头，手指死死攥住半块焦黑的炭，指节泛白。
风雪掀起他一缕发丝，露出半张脸——肤色苍白，眉骨凌厉，唇被咬得透红，像雪里剔出的刀。
花蝶舞心脏猛地一缩。
这张脸她认得——三皇子魏睿辰，她上周读完的那本《帝王业》里的悲情男配。
书中写他五岁为质，在齐国冷宫长大，归国后皇帝厌他，皇子辱他，连宫女都敢往他饭里啐唾沫。
后来，他黑化成嗜血暴君，却在登基前夜被女主一杯毒酒送走，尸身悬于城门，乌鸦啄空了眼窝。
“宿主你好。”一道机械音在脑海响起，像冰锥划过玻璃，“欢迎穿书《帝王业》。任务：攻略魏睿辰，助其登基，即可返回原世界。失败：抹杀。当前身份——浣衣局宫女，花舞蝶。”
“倒计时开始，一年。”
话音落下，她眼前浮现一行血色小字：
【魏睿辰当前好感度：-30（憎恶）】
【黑化值：85/100（一触即发）】
雪忽然大了。一片雪花落在她睫毛上，瞬间化成冷水，像替谁人落泪。
花舞蝶深吸一口寒气，抬脚朝巷口走去。
雪在她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骨骼碎裂的声音。
她边走边扯下自己唯一的粗布围脖，在掌心绞成绳状。
“喂，新来的？”一个圆脸太监回头，看见她，咧开黄牙，“想一起乐？来，踹一脚赏你半块馍。”
魏睿辰闻声，微微抬眼。那双眼黑得吓人，像两口冻住的井，映着雪光，没有温度，也没有生气。
他扫了她一眼，又垂下，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浪费。
花舞蝶没说话，只径首走到他面前，蹲下。
雪浸透她的裙摆，寒意顺着小腿爬上来。
她伸手，拂去他眉间血渍，声音轻得像雪落——
“殿下，奴婢带您回去。”
魏睿辰指尖微颤，血炭在掌心“咔”地碎成齑粉。
下一秒，系统音冰冷提示：
【魏睿辰好感度-10，当前-40】
【提示：他讨厌别人的怜悯】
圆脸太监爆笑：“哟，这小宫女还想演主仆情深？滚——”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所有笑声。
花舞蝶扬手，一巴掌狠狠扇在太监脸上，指甲在他皮肉上划出五道血痕。
她声音仍轻，却带着笑：“公公，御前伺候的人，脸花了可不好当差。”
空气瞬间凝固。
几个太监愣住，魏睿辰也抬起眼，眸底第一次浮出真正的情绪——诧异。
【好感度+5，当前-35】
雪下得更密了。
花舞蝶趁众人愣神，一把拽住魏睿辰的手腕，将他扯起来。
他身形高她许多，却轻得可怕，像一具被风雪掏空的骨。
她把自己的围脖缠在他渗血的腕上，打了个死结，低声道：
“殿下，奴婢知道您不信任何人。但今日，您若倒在这儿，连收尸的都不会有。您想死，也得先活到能杀光他们的那天。”
魏睿辰喉结微动，风雪灌入他破碎的衣襟。他盯着她，声音嘶哑：“你……是谁？”
花舞蝶笑了笑，睫毛上沾着雪，像结了一层霜。
“奴婢是浣衣局的花舞蝶，今日起，是您的刀，也是您的盾。”
“首到您登——”她差点脱口而出“登基”，又急急刹住，“——首到您不再需要奴婢。”
风雪卷着血腥气，在巷口打着旋。
魏睿辰垂眸，看见她冻得发紫的指尖，却仍死死攥住他的衣袖，像攥住最后一根稻草。
他忽然伸手，拂去她发顶的雪，动作极轻，像怕碰碎什么。
系统音再次响起：
【好感度+10，当前-25】
【黑化值-2，当前83】
【提示：宿主，别高兴太早——他仍在怀疑你】
远处，景阳宫的钟声忽然撞破雪幕，沉沉荡开，像为谁人敲丧。
花舞蝶抬头，看见宫墙之上，一列乌鸦被钟声惊起，黑压压掠过天空，翅膀拍打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嘲笑。
她收回目光，扶着他，一步一步往冷宫方向走。
雪地上，两道脚印并排，很快被新雪填平，仿佛从未存在。
而在更高处的城楼上，一人撑伞而立，玄狐大氅被风扬起，露出腰间龙纹玉佩。
他俯视着巷口那两道渺小背影，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笑。
“三弟，”大皇子魏睿珩轻声道，“你竟也有狗了。”
“那就……连狗一起打死吧。”
雪，下得更大了。
冬天，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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