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街旁的小饭铺里，矮桌板凳沾着薄尘，烟气缭绕却透着几分萧条。
当今圣上换了身藏青粗布长衫，面上抹了点灰，掩去龙颜威仪，身旁侍卫扮作随从紧随其后。
他此次微服，本是听闻京郊民生凋敝特意来探，刚坐定便叉起一筷子青菜送进嘴里，咀嚼两下便皱紧了眉。
“这菜怎么淡得没半点滋味？”
随从连忙上前，低声对掌柜喊道。
“掌柜的，再添盘酱肉，这菜盐放得也太少了！”
掌柜的搓着手跑过来，脸上堆着苦笑。
“客官恕罪，不是小的舍不得放盐，是实在买不起啊！近半月盐价涨得邪乎，原先十文钱一斤，现在都三十五文了，小本生意实在扛不住……”
中年的男人目光骤然一沉，扫过邻桌——几个挑着扁担的脚夫正扒着糙米饭，就着腌得发苦的萝卜干，嘴里还不住抱怨。
“这日子没法过了！家里盐罐空了快十天，菜里没盐，干活都没力气，方才扛着担子差点栽倒。”
“可不是嘛！听说沈记盐商和官老爷勾着，把盐囤起来抬价，托人都未必能买到，再这样下去，怕是只能吃白饭了！”
“官府也不管管，咱们这些苦命人还活不活了！”
男人握着筷子的指尖缓缓收紧，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随后丢下银子就上了马车。
随从见状不敢怠慢，立刻乔装去附近商号、农户家打探，半柱香后回来躬身禀明。
“陛下，确如掌柜所言，盐价骤涨皆是盐商与官员勾结，私吞官盐、层层盘剥所致，连京郊盐仓的管事都掺了一脚。”
“废物！”
他低喝一声，眼底怒色翻涌。
“朕养着这群官员，竟让他们纵容此事祸害百姓！”
说罢拂袖对着马夫喊道。
“回宫！”
次日早朝，金銮殿上气氛凝重如冰。
傅衍端坐龙椅，目光扫过阶下文武百官，声音冷得刺骨。
“近日京中盐价暴涨，百姓无盐可食，连饭铺的菜都淡得难以下咽，此事为何无人奏报？”
掌管盐铁的户部侍郎张怀安连忙出列，跪地叩首。
“陛下，臣己派人核查，只说是盐商囤货居奇，正设法处置，尚未有定论。”
“定论？”
傅衍冷笑。
“百姓都快断盐了，你还在说定论？张怀安办事不力，革去督办之权！”
张怀安脸色惨白，连连磕头求饶，却被侍卫拖了下去。傅衍的目光落在阶下立着的晏子顾身上，语气稍缓却依旧威严。
“晏子顾，此事交由你全权查办，务必查清盐价暴涨根源，三日之内给朕答复，不得惊动朝中官员，亦不可徇私！”
晏子顾躬身领旨：“臣遵旨。”
退朝后，静思堂内的气氛比殿上更沉。
晏子顾坐在案前，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沿，眉头紧锁。
他岂会不知盐价暴涨的内情？太子曾把控部分盐运权，倒台后其心腹便联合户部侍郎张怀安、盐铁转运使李修与京畿盐商头目沈万昌。
私截官盐、抬高市价，从盐场到市井层层分利，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利益网。
若是彻查，必会牵扯出户部、转运司等多个衙门的官员，动一处则牵全身，弄不好会动摇朝堂根基；
作者“阿秋lh”推荐阅读《血债要偿，也拐贵妃权臣做郎》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可若是敷衍了事，又难违圣意，更难解百姓之苦。他正纠结着如何平衡各方，堂门轻响，叶安宁端着茶盘走了进来。
她依旧穿着那件青色绫罗裙，脚步轻缓地将热茶放在案角，正要悄声退下，却听见晏子顾的声音传来。
“等等。”
叶安宁停下脚步，垂首躬身。
“大人有何吩咐？”
晏子顾望着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打发时间的随意。
“近日京中盐价暴涨，百姓无盐可食，连饭都难以下咽，此事牵扯官员勾结，你说该如何解决？”
叶安宁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自己一个婢女。
她垂眸思索片刻，指尖无意识着茶盘边缘，缓缓开口。
“奴婢出身乡野，不懂朝堂规矩，只说些乡下法子。以前镇上粮商囤粮抬价，里正就找村里有威望的老人牵头，领着大伙首接去粮地里买，绕开那些黑心粮贩和串通的劣绅，能省不少钱。”
她顿了顿，抬头瞥了晏子顾一眼，见他神色专注，便继续道。
“盐价疯涨，想来也是中间环节被人卡住了。大人不如先派可靠的人暗地查，看看盐从盐场出来，经过哪些官、哪些商，都留着记号；再求陛下下旨，让官府暂时管着京郊的盐仓，按平价卖给老百姓，先解了燃眉之急。”
“至于那些勾结的官和商，”
叶安宁的声音沉了些。
“不用全抓，先拿最上头的领头人开刀，抄了他们的家、罚了他们的钱，杀一儆百；其余跟着混的，让他们把贪的钱吐出来，扣几个月俸禄，也就不敢再犯了。这样既镇得住场子，也不会闹得太乱。”
晏子顾眸色微深，指尖停止了敲击。
他原是随口一问，却没料到她竟能说出这般条理清晰的法子。
既解了百姓的燃眉之困，又兼顾了朝堂稳定，比他纠结的“全查”或“轻罚”都更为周全。
他看向叶安宁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和探究，淡淡道。
“倒是个不错的乡下法子。下去吧。”
“是。”
叶安宁躬身退下，走出静思堂时，掌心己沁出薄汗。
昨晚墨字己提醒——
【第十一章：盐价惊天怒，丞相无计施】
她方才说的，正是当年家乡粮荒时用过的法子，此刻借盐价之事说出，既帮了晏子顾，也暗存了一丝试探。
她想看看，有了她的帮忙，这墨字会不会改变。
如果能，那是不是说明她的命，也能改？
若此次能改墨字预言，或许爹娘的死，也并非不能查清真相。
…
堂内，晏子顾拿起案上的热茶，眸色沉沉。叶安宁的话点醒了他，他抬手召来暗卫。
“按两个方向去查，一是张怀安与沈万昌的勾结证据，二是京郊盐仓的库存与流通记录，务必三日之内查清。”
暗卫领命退下，晏子顾望着窗外飘落的秋叶，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盐价之事，既是圣意，也是他清理户部积弊、拔除太子余党的好机会。
两日后，晏子顾屏退大部分随从，只带心腹侍卫秦风与叶安宁，扮作盐商伙计，往京郊产盐的盐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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