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宁重回晏子顾身边伺候，言行举止愈发谨慎。
每日天不亮便到书房打理，端茶、理案、研墨，每一样都做得滴水不漏，既维持着主仆间的分寸，又暗地留意着能触及荔枝案的蛛丝马迹。
这日清晨，她按例将温好的雨前龙井放在案角，趁着晏子顾尚未入内，指尖飞快扫过案头公文。
大多是朝堂琐事，偶有几封提及江南，却也只字未提晏明与荔枝案。
她正欲收回手，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愣着做什么？”
晏子顾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惯有的冷淡。
叶安宁心头一凛，立刻垂手行礼。
“奴婢正要整理公文，大人早安。”
晏子顾没拆穿她的小动作，走到案前坐下，目光扫过整齐的桌面，忽然开口。
“前日晏明送的那盒江南新茶，你收在哪了？”
叶安宁心头一动——他竟主动提及晏明。她从容应道。
“回大人，收在西侧博古架第三层，与您惯用的茶器放在一处。”
顿了顿，她状似无意地补了句。
“晏公子近来是否常来？奴婢也好提前备妥茶水伺候。”
“不该问的别问。”
晏子顾沉声道，指尖叩了叩桌面，却又添了句。
“他若来，茶按从前的法子泡，少放些茶叶。”
这话出口，他自己也微怔——这般细致的嘱咐，他从未对其他婢女说过。
叶安宁躬身应下，眼底却悄悄记下了他对晏明来访的态度。
几日后，晏子顾扔给她一个差事。
“把书柜顶层的陈年旧档整理出来，按年份归类，明日我要用。”
那书柜极高，旧档堆积如山，显然是故意给她出的难题。叶安宁却无半句怨言，搬来梯子便开始忙活。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尘絮在光里飞舞。
叶安宁翻到最里层的旧档时，一本标注“江南盐运·嘉靖二十三年”的册子掉了出来。
她捡起来翻看，忽然从页间滑出一张泛黄的字条，上面字迹模糊，只隐约能看清“周、晏氏、荔枝栈”几个字——周定是前文提及的周大人，晏氏想必与晏家有关，而“荔枝栈”更首指荔枝案！
她心头一紧，迅速将字条攥进口袋，正想把册子放回原处，脚下忽然一滑，梯子晃了晃，几本厚重的旧档砸了下来。
叶安宁下意识伸手去挡，指尖被书页边缘划破，渗出血珠。
“毛手毛脚的！”
晏子顾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不知何时走进了书房，见状眉头紧蹙，几步上前扶住摇晃的梯子。
叶安宁站稳后刚要请罪，却见他递过来一方干净的锦帕，语气依旧冰冷。
“擦了，别脏了档册。”
她接过帕子按住伤口，低声道谢。余光瞥见他盯着自己口袋的方向，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可晏子顾并未追问，只是转身道。
“天黑前整理不完，今晚就别睡了。”
说罢便拂袖而去，走到门口时，却又停住脚步，低声吩咐门外的小厮。
“去请个大夫来，给她处理下伤口。”
叶安宁愣在原地，握着锦帕的手指紧了紧。
他这是……关心她？还是另一种试探？
她压下思绪，加快速度整理旧档，眼底却因那张字条燃起光亮——
这是她重回身边后，找到的第一个首接线索。
入夜后，晏子顾又派来差事，让她抄录一份冗长的军务公文，言明“明日早朝要用”。
叶安宁知道他是故意刁难，却还是端着烛台坐在案前，一笔一划地抄录。
窗外夜色渐深，烛火跳动着映出她的侧脸，指尖的伤口隐隐作痛，却丝毫没有懈怠。
忽然，门被轻轻推开，秦风端着一碗热粥走进来。
“叶姑娘，大人让属下送来的，说别熬坏了身子，耽误明日伺候。”
秦风递粥时，想起方才接命时的情景——
晏子顾盯着案上女主抄录的半份公文，神色复杂，还特意补了句“别说是我吩咐的”，此刻也只能将话原封不动转达。
叶安宁抬头道谢，看着那碗温热的莲子粥——她记得自己上次生病时，随口提过莲子粥养胃，没想到他竟记着，还不愿表露心意。
次日清晨，晏子顾看到抄录工整的公文，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却只淡淡道。
“还算工整。”
这时，小厮进来禀报。
“大人，李大人派人送来请柬，说今日家宴，想请您过去，还提了句……他家小姐近来习了新的茶艺，想请您品鉴。”
李大人是吏部尚书，他家小姐是京中有名的名门贵女，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晏子顾拿起请柬，余光却不自觉扫向叶安宁，见她依旧垂着眼整理案头，神色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听见，心头莫名烦躁，血债要偿，也拐贵妃权臣做郎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血债要偿，也拐贵妃权臣做郎最新章节随便看！随手将请柬丢在一边。
“回复李大人，今日公务繁忙，去不了。”
叶安宁指尖微顿，却没抬头。她知道自己不该在意这些，眼下最要紧的是把字条的内容传给萧策。
重回身边后行动受限，她思来想去，唯有借采买之事出府——
晏子顾惯用的松烟墨只剩小半锭，这正是她开口的理由。
“大人，府里的松烟墨快用尽了，您惯用的城西‘墨香居’那一款，需得亲自去挑才合心意，奴婢恳请出去采买。”
叶安宁垂手请示。晏子顾盯着她看了片刻，似在判断她的心思，半晌才道。
“让秦风跟着你，快去快回。”
叶安宁心头一松，应了声“是”。
出门后，她先去挑好墨锭，随后按着与萧策约定的暗线，绕到巷口的杂货摊旁。
摊后站着个穿粗布短打的年轻男子，正是萧策手下的小兵，见叶安宁过来，不动声色地递过一张画着荔枝图案的小纸条。
“萧将军让问，周与晏氏的关联是否明确？”
男子低声道。
叶安宁快速回。
“见‘荔枝栈’字样，需再查周与晏明的往来。”
说完接过对方递来的空白油纸，攥进袖中，转身快步离开。
不远处的茶肆里，秦风虽未靠近，却将两人的举动看得真切，只是距离太远，没能听清对话。
他见叶安宁接过小物件塞进袖口，立刻记在心里。
回到府中，秦风如实向晏子顾禀报。
“大人，叶姑娘买完墨后，在巷口与一粗布短打男子交谈，那男子给了她个小物件，她随手塞进了袖口，两人没说几句话就分开了。”
晏子顾握着笔的手一顿，墨点落在公文上，他眉头紧蹙，指节泛青。
“继续盯着她，盯紧她的行踪和接触的人。”
他愈发笃定叶安宁藏着事，方才应允她出府，本就是试探，如今果然印证了猜测。
傍晚时分，府外忽然传来通报。
“大人，晏明公子来了。”
叶安宁端茶走进书房时，晏明正坐在客座上说话，见到她进来，目光先在她指尖的旧伤上顿了顿，随即笑着对晏子顾说。
“小叔，前日我托人从江南带来的新笋，你尝了吗？对了，周伯那边近来派人来问，说想迁去别处定居，问你意见如何。”
“周伯”二字一出，叶安宁倒茶的手微微一颤，热水溅到了指尖。
晏子顾立刻开口：“怎么这么不小心？”
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斥责，看见是之前见过的人，又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茶壶。
“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叶安宁躬身退下，走到门口时，隐约听到晏子顾低声道。
“周的事别在府里提，尤其是在……下人面前。”
她脚步一顿，随即快步离开，眼底却己明晰——周伯定是周大人，晏明果然与他有联系。
而书房内，晏明听到晏子顾的嘱咐，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道。
“小叔是怕下人多嘴传出去？我知道了，以后会留意。”
待晏子顾低头翻公文时，他悄悄瞥了一眼门外叶安宁离开的方向，神色微沉，似在思忖什么。
晏子顾抬眼瞥见他的神情，沉声道：“周那边我会安排妥当，你不必操心，也少与此人牵扯。”
晏明连忙点头应下。
“我听小叔的。”
当晚，晏子顾忽然对叶安宁说。
“去书房把今日整理的旧档抱来，我要核对。”
叶安宁应了声，转身往书房走。
刚走到案前，晏子顾抬手时“不慎”碰倒茶盏，温热的茶水尽数溅在她的衣襟上。
“毛躁东西。”
他皱着眉，语气却平淡。
“偏厅耳房有备用的下人服饰，去换身干净的再来，这里我先自己看着。”
叶安宁心头一警——
方才大人碰倒茶水的时机太过刻意，莫不是在试探她？
旧档里的字条早己被她藏在住处的床板下，身上只带着萧策那边的空白油纸，想来不会出问题。
她压下疑虑，躬身道：“是，奴婢知错。”
待叶安宁离开，晏子顾立刻对门外唤道。
“秦风。”
秦风推门而入，躬身待命。
“去书房仔细查查她今日整理的旧档，有没有缺页、夹藏的痕迹，再去偏厅耳房外守着，看她换衣服时有没有藏或丢弃东西，有任何动静立刻回报。”
“是，大人。”
秦风领命而去。晏子顾走到案前，指尖着桌沿，神色冰冷难测——
他倒要看看，这女人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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