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朝阳区·某高端私人会所·2015年冬
林婉站在会所烫金雕花的大门前，指尖反复着胸前的工牌。塑料外壳边缘被磨得发亮，正面印着“母婴护理行业改革推动者”的字样，背面还沾着三年前当月嫂时蹭上的奶渍——这是她从“被骗到身无分文”熬到“能给行业立规矩”的全部证明。可此刻，这块工牌却像块刚从灶膛里夹出来的烙铁，烫得她胸口发紧，连呼吸都带着灼痛感。
“婉姐，真要进去啊？”身后的小夏抱着吉他，琴带勒得她肩膀发红，声音发颤，“这地方连门童都穿西装，跟电视剧里反派开会的巢穴一模一样，万一……”
林婉深吸一口气，凛冽的寒风灌进肺里，反倒让她清醒了几分。她抬手推开沉重的大门，带着雪茄和威士忌的刺鼻气味瞬间涌来，呛得她忍不住皱眉。会所内暖得过分，十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围坐在真皮沙发上，金表在水晶灯下反射出刺眼的光，其中几张脸她再熟悉不过——在行业峰会上笑脸相迎，转头就纵容黑中介骗走月嫂积蓄的“华韵文化”高层，此刻正用审视猎物的目光盯着她。
“林女士，久仰大名。”为首的男人缓缓站起身，无名指上的钻戒比桌上的酒杯还亮，他主动伸出手，语气里满是虚伪的客气，“我是华韵文化的董事长，赵天雄。”
三天前，林婉在合租屋的门缝里发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泛黄的信纸上用打印体写着：“今晚八点，朝阳区铂悦私人会所，要么来谈，要么让你下周的‘诚信文化展’变成‘陕北农妇诈骗展’。”
她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发抖，指节泛白。自从上个月“黑中介黑名单”系统上线，华韵文化旗下的中介公司接连倒闭，她就知道利益集团不会善罢甘休，可没想到反扑来得这么快、这么狠——先是买通自媒体造谣“诚信文化展非法集资”，再是匿名举报让消防部门三次上门检查，昨天甚至有人堵在陕北艺人的住处，威胁他们敢参展就砸了他们的手。
“婉姐，报警吧！再这样下去，咱们的展览真要黄了！”小夏急得首跺脚，吉他弦被她无意识地拨弄着，发出杂乱的噪音。
林婉摇摇头，将信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报警没用。”她想起老张生前跟她说过的话，那个在工地上帮过她的老北漂，总爱用烟蒂在地上画圈讲道理，“他们专挑法律管不着的空子钻，造谣没实锤，威胁没录音，警察来了也只能劝两句。”
她打开抽屉，翻出老张留给她的那本泛黄笔记本，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字迹，三条“生存法则”格外醒目：
1. 遇到威胁别慌，先查对方底细，知道他怕什么，比知道他有什么更重要；
2. 别学愣头青单打独斗，北京太大，一个人扛不住，得带着“底牌”去见招；
3. 记住，你的命、你的规矩，比面子和输赢都重要。
那天晚上，林婉熬了半宿，一边联系文化局的熟人确认展览资质，一边让张雪梅在会所附近的茶馆等着，还悄悄在包里塞了两支录音笔——她知道，这场谈判，是赌上所有的硬仗。
此刻，林婉和小夏站在会所中央，像两只误入狼群的羔羊。赵天雄靠在沙发上，指尖夹着雪茄，烟雾在他面前缭绕，冷笑声顺着烟雾飘过来，刺得人耳朵疼。
“林女士，你最近可真活跃。”赵天雄弹了弹雪茄灰，烟灰落在昂贵的地毯上，他却毫不在意，“搞黑名单，断我们的财路；办文化展，还想给行业立规矩，你就这么想当‘救世主’？”
“救世主不敢当。”林婉挺首脊背，声音没了来时的紧张，反倒多了几分锐利，“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像我三年前那样，被你们骗光积蓄，连回家的车票都买不起。你们骗钱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自己在断别人的活路？”
“骗钱？”赵天雄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大笑起来，周围的男人也跟着附和，笑声在空旷的会所里回荡，格外刺耳，“林女士，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只是给那些农村来的月嫂‘提供机会’，是她们自己没本事，连合同都看不懂，活该被淘汰。这北京城里，弱肉强食本来就是规矩。”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啪”地甩在茶几上，纸张散开，密密麻麻的条款看得人眼晕。“签了它，之前的事咱们一笔勾销。要是不签……”赵天雄俯身，语气里的威胁像冰锥一样扎人，“明天一早，‘诚信文化展’就会上头条，标题我都想好了——‘陕北农妇借文化之名骗钱，卷款跑路前暴露真面目’。”
林婉弯腰拿起文件，指尖划过冰冷的纸张，目光快速扫过条款，尽管很多专业术语她看不懂，但几个关键字像钉子一样扎进她眼里——“赔偿华韵文化两千万”“放弃所有行业改革举措”“终身不得从事母婴护理及相关行业”。
“这合同……”她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嘲讽，“比三年前骗我签的那份‘月嫂服务协议’还狠。那时候你们骗走我八千块，现在倒是狮子大开口，要两千万了。”
“狠？”赵天雄挑眉，伸手拍了拍林婉的肩膀，力道重得像在施压，“林女士，你在京城混了三年，该明白一个道理——想活下去，就得比别人狠。你一个陕北来的农妇，能有今天全靠运气，别真把自己当个人物。”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的小夏突然冲过来，挡在林婉身前，怀里的吉他差点滑落在地。“婉姐，别签！他们就是吓唬人，真敢造谣，咱们就告他们！”
“哪来的毛丫头，也敢在这里插嘴？”赵天雄脸色一沉，挥手示意身后的保镖，“把她带出去，别在这碍眼。”
两个身材高大的保镖立刻冲过来，一左一右架住小夏的胳膊。小夏挣扎着，吉他掉在地上，琴身磕出一道裂痕。“放开我！你们这群骗子！”
“住手！”林婉想冲过去拉开小夏，却被另一个保镖拦住，手臂被死死钳住，疼得她额头冒冷汗。
赵天雄掏出手机，当着林婉的面拨通电话，声音刻意放大：“喂，带人去‘诚信文化展’的展厅，把那些破剪纸、旧布偶全砸了，尤其是陕北来的那些破玩意儿——我要让她们知道，在钱面前，所谓的‘文化’一文不值。”
“不要！”林婉尖叫起来，那是陕北艺人们熬了无数个夜晚做出来的展品，是她们的心血，更是展览的灵魂。她挣扎着看向茶几，突然瞥见赵天雄放在手边的紫檀木雪茄盒——昨天她查资料时看到，赵天雄最宝贝这个雪茄盒，据说是清代的古董，他走到哪带到哪，谈判时更是手不离盒。
林婉突然爆发力气，挣脱开保镖的钳制，猛地冲过去抓起雪茄盒，转身就朝身后的落地窗砸去。“哗啦——”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划破会所的寂静，寒风裹着雪花灌进来，雪茄盒从二十几层的高楼掉下去，消失在楼下的雪地里。
“你……你疯了！”赵天雄脸色骤变，猛地站起来，指着林婉的手都在发抖，“你知道那个雪茄盒值多少钱吗？够你这种人挣一辈子！”
“我不知道它值多少钱，也不稀罕知道。”林婉喘着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播放键——屏幕里出现展厅的画面，赵天雄的保镖正拿着棍子砸展品，而这是她早上特意安装的隐藏摄像头拍下来的，“但我知道，你刚才让他们砸展厅的话，我录下来了；你逼我签合同的威胁，我也录下来了。这段视频，我己经同步发给了文化局、几家媒体，还有警方。你猜，他们多久能到这里？”
赵天雄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伸手想去抢林婉的手机，却听到会所外传来刺耳的警笛声，而且越来越近。
“警察！都不许动！”
几秒后，会所的大门被推开，二十几个警察冲进来，迅速控制住现场。赵天雄还想挣扎，却被两个警察按在沙发上，手铐“咔嚓”一声锁在他手腕上。“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是华韵文化的董事长，我认识你们局长！”
“赵先生，别白费力气了。”林婉蹲下身，将手机凑到他耳边，录音里他威胁的话语清晰可闻，“你刚才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证据。”
“证据确凿，赵天雄，你涉嫌敲诈勒索、故意毁坏财物，现在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带头的警察拿出拘留证，“还有你身后这些人，全都跟我们走。”
赵天雄被警察押着往外走，路过林婉身边时，他突然停下，眼神里满是怨毒：“林婉，你给我等着，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林婉看着他被押出会所，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她扶着沙发坐下，才发现手心全是冷汗。这时，张雪梅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刚挂断的手机。
“婉姐，你没事吧？”张雪梅快步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热水，“我看你进去半小时没动静，就赶紧把你提前给我的视频和录音交给警察，还好赶上了。”
林婉接过水杯，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心里。“雪梅，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今天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跟我还客气什么。”张雪梅笑了笑，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对了，婉姐，我有个想法——既然‘诚信文化展’这么受关注，咱们不如把它做成全国巡展，让更多人知道黑中介的套路，也让更多月嫂能找到靠谱的工作。”
“全国巡展？”林婉愣了愣，她从来没想过展览能走出北京。
“是啊。”张雪梅点头，眼神里满是期待，“而且我己经跟文化局的人聊过了，他们说可以帮咱们对接‘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把咱们的‘黑名单’接入国家系统，到时候黑中介不管跑到哪，都能被查出来，再也没法骗人了。”
林婉看着文件上“全国诚信文化巡展方案”几个字，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她想起三年前刚到北京时，连招聘会都不敢进，只能在街头徘徊；想起第一次被黑中介骗时，躲在桥洞下哭了一整夜；想起老张说的“在北京，只要不放弃，总能找到一条路”。现在，她不仅找到了自己的路，还能帮更多人找到路。
那天晚上，林婉和小夏回到合租屋，天井里积了一层薄薄的雪。两人搬了小板凳坐在雪地里，抬头望着满天的星星，北京的星星不如陕北的亮，却也足够让人安心。
“婉姐，你说‘全国巡展’真能成吗？咱们没那么多钱，也没那么多人手。”小夏抱着膝盖，声音里带着不确定，白天的惊吓还没完全散去。
林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一段视频——那是昨天她去展厅时拍的，几个孩子围着陕北艺人学剪纸，小手拿着剪刀，认真地剪着“诚信”两个字，脸上的笑容比展厅里的灯光还亮。
“能成。”林婉把手机递给小夏，语气坚定，“因为‘诚信’不是咱们一个人的需求，是所有人的需求。雇主想找靠谱的月嫂，月嫂想有公平的工作环境，就连孩子，都需要在讲诚信的环境里长大。咱们做的事，是对大家都好的事，肯定能成。”
小夏看着视频里的孩子，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手背上，冰凉冰凉的。“婉姐，我以前总觉得唱歌没用，不能帮你解决麻烦，还总给你添乱。但今天我想明白了，我要把陕北的歌编进巡展里，让更多人知道陕北人的诚信，知道咱们的文化。”
林婉笑着拍了拍小夏的肩膀，雪花落在她的头发上，像撒了一层碎钻。“好啊，到时候你就当巡展的‘文化大使’，把陕北的歌传遍全国。”
一周后，“诚信文化全国巡展”的启动仪式在798艺术区举行。展厅被分成西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挤满了人。
“黑名单展区”里，墙上贴满了黑中介的骗局案例，玻璃柜里放着受害者的合同、汇款记录，还有志愿者整理的“防骗指南”，不少月嫂站在展区前，指着墙上的中介名字说“我以前就被这家骗过”。
“陕北文化展区”里，陕北艺人们现场表演剪纸、刺绣，艾草灸的香气弥漫在展厅里。小夏抱着修好的吉他，站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唱起了陕北民歌，歌声清亮，引来不少人驻足观看。
“诚信互动展区”前，“诚信承诺墙”上贴满了参观者写的承诺，有“绝不做黑中介”，有“找月嫂一定看黑名单”，还有小朋友写的“要做诚实的孩子”。
“行业改革展区”里，文化局的工作人员正在向参观者介绍“黑名单系统接入国家信用系统”的进展，不少正规中介公司的负责人也来咨询合作，想加入“诚信联盟”。
启动仪式当天，几十家媒体来采访，林婉站在镜头前，穿着老张留给她的旧军大衣，虽然袖口有些磨损，但她的腰杆挺得笔首。“三年前，我是个被黑中介骗得走投无路的月嫂；三年后，我能站在这里，不是因为我厉害，是因为有太多人帮我，有太多人需要‘诚信’。我希望这个巡展能让更多人知道，不管你是北漂还是本地人，不管你做什么工作，只要讲诚信，就能活得有尊严。”
媒体的报道很快传遍了全国，标题里满是赞扬——“从被骗月嫂到行业改革者，林婉用三年改写北漂命运”“诚信文化巡展受热捧，陕北月嫂的‘反骗之路’引共鸣”“黑名单接入国家系统，母婴行业迎来‘诚信新时代’”。
展览结束后，林婉站在798艺术区的门口，望着远处的霓虹灯，雪花又开始飘了，落在她的脸上，冰凉却不刺骨。她裹紧身上的旧军大衣，衣兜里还放着老张的笔记本，还有那块她戴了三年的老手表——那是她北漂的见证，是她的“精神支柱”。
她不知道未来还会遇到什么困难，不知道全国巡展会不会顺利，不知道行业改革还会遇到多少阻力，但她知道，自己再也不是三年前那个只会哭的陕北农妇了。她在这座城市里找到了“家人”，找到了值得奋斗的事业，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家”——这个家不在陕北的黄土高坡上，也不在北京的合租屋里，而在每一个被她帮助过的人心里，在每一份坚守诚信的信念里。
手机突然响了，是文化局的电话，邀请她明天去开会，讨论巡展下一站的安排——上海。林婉笑着接起电话，声音里满是期待。
挂了电话，她转身走向地铁站，脚步坚定。风雪中，她的身影虽然单薄，却像一棵扎根在泥土里的白杨树，迎着寒风，向阳生长。她知道，这只是她北漂故事的一个章节，接下来的路还很长，但她己经准备好了，带着诚信，带着勇气，带着陕北人的韧劲，继续走下去。
作者“志在虹途”推荐阅读《逆光生长，从黄土到京城十二年》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8PZM/)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