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残留的触感，和那句“游戏”的冰冷回响，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勉强维持的镇定，一夜无眠。天光微亮时，我才在极度的疲惫中昏沉过去，却很快被敲门声惊醒。
是张律师。他准时得像个没有感情的报时钟。
他带来的文件详尽周密，母亲的遗产清单比我想象的更为可观，除了那笔令人咋舌的信托基金，还有几处市值不菲的不动产和一部分陆氏集团的原始股。周曼云像一条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在客厅里“偶遇”了我们，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关切笑容，言语间却不断试探着遗产分配的细节，尤其是那些股份的处置权。
张律师应对得体，滴水不漏，但我能感觉到周曼云目光里的温度，随着谈话的深入而一点点冷却。她想要的，显然不止是眼前这些明面上的东西。那份被陆沉渊调换的油布文件，才是关键。
送走张律师，我借口需要休息，回到了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掌心一片冰凉。周曼云不会善罢甘休，而陆沉渊……他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棋手，冷眼旁观着我和周曼云的厮杀，甚至亲手为我递上了武器，却又用最轻蔑的语气问我是否玩得起。
这种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感觉，几乎让我窒息。
下午，我强打起精神，想去陆宅那间几乎无人使用的旧书房找几本商业案例的书，试图从陆氏过往的蛛丝马迹中，寻找周曼云可能留下的破绽。或许，也能找到一点关于母亲过去的痕迹。
旧书房在宅子的西翼，光线晦暗，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和灰尘的味道。书架高耸及顶，我需要踮起脚，才能勉强够到上层的一些卷宗。就在我费力地抽出一本厚重年鉴时，脚下用来垫高的矮凳突然一滑！
失重感瞬间攫住了我，我下意识地闭眼，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一只有力的手臂从斜刺里伸出，稳稳地揽住了我的腰，将我从半空中捞了回来。我的后背重重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冷冽的松木香混合着淡淡的烟草气息，霸道地侵占了我的呼吸。
是陆沉渊。
我惊魂未定，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他的手还扣在我的腰侧，隔着薄薄的衣料，体温灼人。
“这么迫不及待，想把自己也变成一件需要处理的‘遗产’？”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贴得极近，气息拂过我的耳廓。
屈辱感瞬间冲散了刚才的慌乱。我猛地挣脱他的手臂，转过身，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不劳陆先生费心，我命硬，暂时还死不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我刚才的狼狈和愤怒，都只是一场无趣的表演。“是吗？”他淡淡地反问，视线落在我刚才想拿的那本年鉴上，“《陆氏集团1998-2008年并购实录》……林晚晴，你的胃口，是不是太大了点？”
我心里一紧。他连我看什么书都要过问？
“只是想学习一下，阿秘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免得下次再被人当成棋子，还懵然不知。”我迎上他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我完全笼罩。我被困在他和冰冷的书架之间，无处可退。他抬起手，并非像上次那样触碰我的皮肤，而是用指关节，轻轻拂过那本年鉴烫金的封面，动作慢条斯理，却带着一种致命的压迫感。
“学习是好事。”他薄唇微启，字句清晰，“但有些游戏，光靠看书，是学不会的。规则，由制定者决定。”
“就像你制定规则，看着我和周曼云像小丑一样互相撕咬？”积压了一夜的怒火和无力感，在这一刻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防，“看着我们为了你抛出的诱饵争得头破血流，很有趣吗，陆先生？”
他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不再是全然的冰冷，而是掺杂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探究，像在审视一件突然露出尖锐棱角的藏品。
“诱饵？”他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无尽的凉薄，“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靠的是什么？运气？”
我咬紧了下唇，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林晚晴，”他念我的名字，每个字都咬得很重，“别高估了自己，也别……低估了我的耐心。”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剖开我所有的伪装，“安分一点，接受张律师的安排，拿到你该拿的，离开陆家。这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然后呢？看着我母亲的心血，彻底沦为周曼云的囊中之物？”我几乎是在质问。
“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那什么是我该操心的？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按照你的剧本走下去？”我仰头看着他，胸口因激动而微微起伏，“陆沉渊，你告诉我，在这场游戏里，我到底是什么？是你用来牵制周曼云的棋子，还是……你闲来无事，逗弄着玩的宠物？”
问出这句话，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空气仿佛凝固了。旧书房里安静得能听到灰尘飘浮的声音。
他沉默地看着我，眼神复杂地变幻着，那深潭般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挣扎，最终又归于沉寂。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仿佛穿透了皮囊，首抵灵魂最深处，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和一丝……我无法理解的晦暗。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最终消失。
我靠着冰冷的书架，缓缓滑坐在地上，浑身脱力。他再一次，用沉默给了我最诛心的答案。他既不是守护者，也不是纯粹的猎手，他是一个谜，一个用危险和冷漠包裹着的、让我心神不宁的巨大谜团。
而最可怕的是，明明知道前方可能是万丈深渊，我的心，却依旧为那个拂袖而去的背影，失控地悸动。旧书房里，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那冷冽的松木香气，无声地宣告着——这场他口中的游戏，我才刚刚入局，却己身不由己，泥足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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