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着冰冷的书架滑坐在地，旧书房里死寂一片，只有我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他再一次，用沉默给了我答案。那沉默比任何恶毒的语言都更伤人，因为它意味着，我在他心中或许连一个需要解释的“对手”都算不上，只是一个……无关紧要、却又暂时不能丢弃的物件。
屈辱感像藤蔓一样勒紧我的心脏，连呼吸都带着刺痛。我抬手捂住脸，指尖冰凉。林晚晴，你还在期待什么？期待这个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心思深不见底的男人，会对你这个突然闯入、带着所谓“遗产”麻烦的女人，有丝毫的不同吗？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细微的“咔哒”声。
我猛地抬头，循声望去——那是书架最高一层，一本厚重精装古籍不知为何脱离了书挡，正摇摇欲坠。而它的正下方，赫然是我刚才慌乱中踢到的、母亲留下的那个檀木首饰盒！
几乎是本能，我撑起发软的身体扑过去，想要护住那个盒子。那是母亲留给我为数不多的念想之一，里面或许还藏着关于她逝去的线索，绝不能有失！
可我高估了自己虚脱后的身体平衡。脚尖绊在地毯边缘，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眼睁睁看着那本厚重的书带着风声砸落——
预想中的撞击和疼痛没有到来。
一只有力的手臂猛地从身后环住我的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向后一带，后背重重撞进一个坚硬而温暖的胸膛。冷冽的松木香气瞬间强势地包裹了我，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是陆沉渊！他去而复返！
那本厚重的书“砰”地一声砸在地毯上，溅起细微的尘埃，离首饰盒仅一寸之遥。
惊魂未定，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我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与我浑身的冰凉形成鲜明对比。
头顶传来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但更多的，是冰锥般的嘲讽：“这么迫不及待，想把自己也变成一件需要处理的‘遗产’？”
这句话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破我强装的最后一点镇定。连日来的压抑、委屈、愤怒，还有刚才被他沉默以对的难堪，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我用力挣脱他的手臂，转过身，首面这个居高临下、操控着一切的男人。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但我死死咬着牙，不让那点水汽凝结。
“陆沉渊！”我声音嘶哑，带着豁出去的颤抖，“你告诉我，我到底是什么？是你用来牵制周曼云的棋子，还是你闲来无事，逗弄着玩的宠物？”
问出这句话，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空气仿佛再次凝固，比刚才他离开时更令人窒息。
他深邃的眸子紧紧锁住我，里面翻涌着比刚才更复杂的情绪，那深潭之下，似乎有惊涛骇浪在撞击着理性的堤坝。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向前逼近一步。
我下意识后退，脊背却抵上了冰冷的书架，再无退路。他伸出双臂，撑在我身体两侧的书架上，将我完全困在他的身影之下。这个姿势充满了绝对的掌控感和侵略性。
他微微俯身，靠近我，目光锐利如手术刀，仿佛要一层层剖开我的血肉，看清内里最真实的想法。他抬起一只手，指节缓慢地、几乎带着某种残忍的优雅，拂过一旁书脊上烫金的文字，动作慢条斯理，却带着千斤重的压迫感。
“棋子？宠物？”他低低地重复，声音喑哑，带着一种危险的玩味，“林晚晴，你觉得……你有资格成为我的棋子吗？”
他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激起一阵战栗。“至于宠物……”他顿了顿，视线从书脊移回我的脸上，那目光深沉得几乎要将我吸进去，“我还没那么无聊，养一只随时会伸出爪子挠人的小野猫。”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狂跳起来，分不清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他话语里那暧昧不明的意味。
“安分一点，”他再次开口，语气恢复了那种不容置疑的冰冷，但似乎又掺杂了一丝别的什么，“接受张律师的安排，拿到你该拿的，离开陆家。这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然后呢？”我仰头看着他，胸口因激动而剧烈起伏，“看着我母亲的心血，彻底沦为周曼云的囊中之物？陆沉渊，那不是钱的问题！那是我母亲存在过的证明！”
他沉默地看着我，眸中的挣扎再次浮现，比上一次更加剧烈。那深不见底的黑色旋涡里，仿佛有两个灵魂在搏斗——一个冷酷理智，一个……带着我无法理解的痛楚和羁绊。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在布满尘埃的旧书房里，在无数沉默的书籍见证下。空气中弥漫着松木冷香、旧纸页的味道，还有我们之间一触即发的、危险又暧昧的张力。
最终，他眼中所有的波澜再次归于死寂。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复杂得让我心慌意乱，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又一个字都无法宣之于口。
然后，他缓缓收回了撑在书架上的手，向后退了一步。冰冷的空气瞬间填补了他留下的空缺，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再次转身，走向门口。这一次，他的脚步似乎比刚才沉重了一丝，那挺拔孤绝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竟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孤寂。
我依旧靠着书架，浑身脱力。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用更矛盾的行为，将那个谜团在我心中搅得更深。
最可怕的是，当他身影消失在门口，那冷冽的松木香气渐渐淡去时，我清晰地感觉到，心底某个角落，竟然生出了一丝……不该有的失落。
而我指尖无意中触碰到的、刚才他拂过的那排书脊上，有一本书似乎被微微推了进去，与其他书籍不再齐平。那本书的书名是——《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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