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过后的河西古道，满地碎石子被晒得发烫，踩上去能透过靴底烙着脚心。沈砚解开王胖子和李三的绑绳，却在二人手腕扣了副精铁镣铐——这是他从镇西军旧部那儿得来的物件，镣环内侧刻着细齿，稍一挣扎便会嵌进肉里。
“往东南走，三十里外有个破窑，”沈砚掂了掂手里的裂锋刀，刀身沾着的沙粒簌簌落下，“到了那儿，自然有人来接你们。”
王胖子缩着脖子，眼神却不住往粮车方向瞟，嘴里喏喏应着：“是，是，我们一定听话。”李三则垂着头，裤腿上还沾着沙暴时蹭的血污，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商队重新启程时，日头己偏西。沈砚骑着黑马走在队尾，目光时不时扫向道旁——沙暴过后，古道上本应只有他们一行人的脚印，可此刻却多了些细碎的马蹄印，蹄尖朝向与他们一致，显然是有人暗中跟着。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道旁出现一片矮矮的土坡，坡下隐约能看见半截塌了的窑门，正是沈砚说的破窑。他勒住马，对前队的伙计喊：“把那两人带进去，留两袋水和干粮，咱们在这儿歇半个时辰。”
伙计们把王胖子和李三推进窑里，刚要转身出来，窑内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沈砚心头一紧，提着刀快步上前，却见一个穿着粗布短褂的老者正站在窑内，手里握着根枣木拐杖，拐杖头刚巧抵在王胖子的胸口。
“赵老栓？”沈砚看清老者的脸，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这赵老栓是镇西军的老兵，十年前随军驻守河西，后来军队解散，便在附近村落里住下，沈砚曾在旧部口中听过他的名字。
赵老栓转过身，脸上满是沟壑，眼神却亮得像燃着的炭火。他没理会沈砚，反而看向王胖子，拐杖在地上顿了顿：“‘赤阳草’开在‘黑风岭’，‘硫磺’要配‘寒月’，这话是谁教你的？”
王胖子脸色骤变，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李三更是吓得往墙角缩，双手死死攥着衣角。沈砚站在一旁，心里己然明了——赵老栓这话是暗语，赤阳草是西夏密探的标识，黑风岭是他们的据点，而硫磺正是破解叶清欢寒月功的关键，看来这老兵早就知道商队里的猫腻。
“不说？”赵老栓冷笑一声，拐杖又往前递了递，王胖子疼得“哎哟”一声，额头上的汗瞬间冒了出来。“我再问一遍，叶尔羌让你们来抢粮车，是想运去给谁？”
“是、是辽人！”王胖子终于撑不住，声音带着哭腔，“叶大人说，要把粮车运到辽夏边境的‘落马坡’，那里有辽兵等着接应……”
赵老栓眼睛一眯，拐杖在地上划出一道浅痕，书生漫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正好落在王胖子脚边：“落马坡的‘窑’里，藏着多少‘柴火’？”
“柴火”是暗语，指的是火药。王胖子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了：“有、有十车……辽人说，要用来炸雁门关的城门……”
沈砚听到“雁门关”三个字，心头一沉——雁门关是宋辽边境的要冲，若是被辽人用火药炸开，后果不堪设想。他刚要开口，赵老栓突然转过身，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塞到他手里。
“这是破窑的地图，”赵老栓的声音压得极低，拐杖又在地上顿了顿，“窑后有个暗门，顺着暗门走，能通到落马坡的粮库。你记住，‘柴火’藏在粮库的‘西墙根’，墙根下有块‘青石板’，掀开就能看见。”
沈砚捏着油布包，只觉里面的纸张硬挺，显然是用密蜡封过的。他刚要道谢，赵老栓却摆了摆手，拐杖指向窑外：“我己经让人给你传了信，镇西军的旧部会在落马坡外接应你。记住，一定要在‘三更天’前动手，过了三更，辽人就会把‘柴火’运走。”
话音刚落，窑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赵老栓脸色一变，对沈砚说：“是辽人的探子，你快带着地图走，这里我来应付！”
沈砚也不迟疑，将油布包塞进怀里，提着刀快步走出窑外。只见道旁的土坡上，几个穿着辽兵服饰的人正骑着马往这边来，手里的弯刀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他翻身跳上黑马，刚要扬鞭，却听见窑内传来一声闷响——赵老栓显然是对王胖子和李三下了手，免得他们泄露消息。
“驾！”沈砚猛抽一鞭，黑马嘶鸣一声，朝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身后的破窑渐渐变小，他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赵老栓正拄着拐杖站在窑门口，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像一尊守着古道的石像。
黑马跑了约莫十里地，沈砚才勒住缰绳。他掏出怀里的油布包，拆开密蜡，里面是张手绘的地图，上面用炭笔标着破窑的位置，暗门的入口被画成了一个小小的“△”，落马坡粮库的西墙根则用红笔圈了出来。地图的右下角，还画着一个小小的军徽——正是镇西军的标识，旁边写着一行小字：“老兵不死，只待归营。”
沈砚握紧地图，心里一阵滚烫。他知道，赵老栓这是把镇西军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这趟落马坡之行，不仅要毁掉辽人的火药，还要保住雁门关，更要让那些藏在暗处的奸人知道，镇西军的兵，就算散了，也绝不会看着家国受辱。
他重新翻身上马，黑马再次疾驰起来。道旁的沙砾被马蹄溅起，落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他鼓劲。沈砚望着前方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眼神坚定——三更天前，他一定要赶到落马坡，完成赵老栓托付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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