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老宅的风波暂告平息,林远的工作重心暂时回到了韩教授这边。术后三个月的复查至关重要,这次复查将评估心脏支架的通畅情况、心功能恢复程度,并决定后续的药物调整方案。韩雪非常重视,特意空出时间一同前往。
复查前日,林远照例进行了“情景预演”。他没有枯燥地讲解流程,而是拿着韩教授的“西游记”康复手册,用轻松的口吻说:“韩教授,明天咱们要去‘南天门’做一次‘法宝年检’,看看您这‘心脏金箍棒’运转得怎么样,需不需要加点‘仙油’(调整用药)。”
韩教授似懂非懂,但“南天门”、“年检”这些熟悉的词让他少了些紧张。林远又对韩雪说:“韩女士,明天的心超检查,需要教授安静平躺一段时间。我准备了他最爱听的《贵妃醉酒》选段,检查时给他戴上耳机,应该能帮他放松。”
这种将医疗检查转化为充满故事性的“任务”,并提前准备好应对措施的做法,让韩雪倍感安心。她玩笑道:“林先生,有您这位‘总导演’在,我这心里踏实多了。”
复查日,医院心内科候诊区人满为患。韩教授坐在轮椅上,林远和韩雪陪在左右。这时,一位头发花白、面色严肃的老医生在几个年轻医生的簇拥下走过候诊区,进行教学查房。他是医院德高望重的心内科大主任,姓雷,以医术精湛、要求严格、言辞犀利著称。
雷主任目光扫过候诊区,恰好落在韩教授身上,又瞥见一旁的林远,眉头微蹙。他显然认出了这位“有陪诊师陪同”的特殊病人。他停下脚步,走了过来。
“老韩,今天来复查?”雷主任声音洪亮,首接略过了林远和韩雪,看向韩教授。韩教授有些茫然地点点头。
雷主任拿起护士台上的病历夹,快速翻阅了一下,目光停留在术后用药清单上,突然抬头,视线锐利地投向林远:“你就是那个陪诊师?我听说老韩的康复方案,你参与了不少意见?”
气氛瞬间有些紧张。韩雪下意识地握紧了手。周围候诊的人也都看了过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带着审视意味的质问,林远没有慌张,也没有退缩。他微微躬身,态度恭敬却不卑不亢:“雷主任,您好。我是陪诊师林远。不是参与意见,是在韩女士和您的医疗团队指导下,协助执行康复计划,并记录反馈生活指标,确保医嘱能更好地落地。”
他首先精准定位,强调自己是“执行者”和“桥梁”,而非“决策者”,化解了对方可能潜在的“被挑战权威”的感觉。
雷主任不置可否,继续发难,语气带着考较的意味:“哦?那我考考你。像老韩这种冠脉多支病变、放过支架的,目前用的替格瑞洛加阿司匹林双抗,最需要警惕什么?居家监测重点看什么?”
这是一个非常专业的问题,首指核心。韩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林远从容应答,语速平稳:“雷主任,双抗治疗的核心是平衡缺血和出血风险。最需要警惕的是出血倾向,尤其是消化道出血和皮下瘀斑。居家监测,我们重点关注三点:一是大便颜色,警惕黑便;二是皮肤有无新发瘀斑或出血点;三是是否有牙龈异常出血或鼻出血。同时,也在监测有无新的胸痛、胸闷等缺血症状。目前韩教授的情况稳定,未发现上述异常。”
他的回答条理清晰,重点突出,完全符合临床指南要求。周围几个年轻医生暗暗点头。
雷主任严肃的表情略微松动,但随即又抛出一个更尖锐的问题:“理论背得不错。那我问你,如果患者依从性差,偶尔漏服一次替格瑞洛,你怎么处理?跟家属怎么说?”
这是一个临床常见的棘手问题。林远没有首接给出标准答案(因情况而异,需医生判断),而是展现了他的沟通策略。他微微一笑,用略带幽默的语气说:
“雷主任,您这问题可问到点子上了。对付‘忘吃药’,我们的策略是‘软硬兼施’。‘硬件’上,用了智能药盒,到点就响,想忽略都难;‘软件’上,就跟韩教授说,‘这‘防栓灵丹’一天不吃,就怕那‘血管小妖’偷偷摸摸搞破坏,咱得天天打卡,让‘孙大圣’(指支架)安安稳稳镇守‘水帘洞’。”
他巧妙地将严肃的医学问题,用患者能理解的、充满趣味的比喻化解,既阐述了方法,又展现了其独特的沟通技巧。
这番别出心裁的回答,让严肃的雷主任都愣了一下,随即嘴角竟然难得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他合上病历夹,对韩雪说:“小韩,你这个陪诊师,请得值。不光懂医,还会‘说书’。老韩交给他,你们省心。”
说完,他对林远点了点头,带着一群目瞪口呆的学生继续查房去了。
雷主任的认可,如同一枚金字奖章。韩雪激动得脸色泛红,低声对林远说:“林先生,您太厉害了!雷主任是院里出了名的严厉,从来没见他这么夸过人!”
复查过程非常顺利,结果也很理想:心脏支架通畅,心功能有明显改善。医生调整了药物剂量,预示着康复进入新阶段。
从诊室出来,韩雪接到一个电话,是她的一位好友,姓杜,一位知名的影视制片人。杜制片在电话里火急火燎:“雪姐!听说你给韩伯伯请了位神人陪诊师?快把联系方式给我!我妈老年痴呆,在海南疗养,最近情况不好,当地的陪护根本搞不定!我这边项目马上开机,快急死了!”
韩雪笑着把电话递给林远:“瞧,你的‘业务’自动找上门了。”
林远接过电话,冷静地与杜制片沟通了基本情况,约定稍后详谈。
挂断电话,林远望着医院窗外熙攘的人群。顾家的复杂、韩教授的康复、杜制片的急切……不同的生命故事,不同的家庭困境,都在呼唤着专业的陪伴。他的陪诊师生涯,在解决一个个具体难题的过程中,正悄然积累着口碑,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而他也深知,下一个挑战,或许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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