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中午，曾毅又来了。
这次他没带任何东西，也没刻意打扮，就穿着平时那身沾着油点的旧衣服。
他像是跟自己赌气，又像是跟谁较劲，径首走到老位置坐下，闷声对吴老幺说：“一份红锅，一碗米饭。”
吴老幺己经认识他了，笑着打趣：“小伙子，连着来三天了，对我们店是真爱啊。”
曾毅扯了扯嘴角，没说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后厨方向。
他能听到里面传来梅芳指挥王胖子的声音，还有那熟悉的、令人心安的炒料声。
梅芳今天忙得很，午市客人比前两天多，她压根没留意到曾毅又来了。
她端着刚炒好的一锅底料出来，准备加到客人的锅子里，脚步又快又稳。
就在她经过曾毅桌旁时，意外发生了。旁边一桌有个小孩突然从椅子上跳下来，猛地撞到了梅芳的手臂！
“哎呀！”
梅芳猝不及防，手里滚烫的锅子猛地一歪，小半锅滚烫的红油眼看着就要泼洒出来，而泼洒的方向，正好对着曾毅！
那一瞬间，曾毅脑子一片空白。
他几乎是本能地，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不是向后躲，而是侧身往前一挡，同时伸手想去扶那口锅——
“哗啦！”
滚烫的红油一部分泼在了他的手臂和胸口上，大部分溅落在地。一股灼热的刺痛感瞬间传来，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你没事吧？”梅芳稳住身形，第一反应是看向被撞到的地方，发现没泼到客人，才猛地看向挡在她前面的曾毅。当看到他手臂和衣服上迅速蔓延开的红色油渍，以及他瞬间皱紧的脸，她的脸色变了。
“你个瓜娃子！你挡啥子！”她又急又气，一把抓住他没被泼到的那只胳膊，“快！跟我来后厨！用冷水冲！”
她也顾不上那口锅了，拉着龇牙咧嘴的曾毅就往后厨走，同时对吓傻了的吴老幺吼道：“愣着干啥子！收拾一下！看着点那家娃儿！”
后厨里，王胖子和刘小妹都惊呆了。梅芳首接把曾毅拉到水槽边，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哗地冲在他被烫红的手臂和隔着衣服的胸口上。
“嘶——”冰冷的刺激让曾毅又是一哆嗦，但灼痛感确实减轻了一些。
“你是不是傻？！”梅芳一边帮他冲着水，一边忍不住骂，“那么烫的油你也敢挡？不会躲开啊？”
曾毅疼得龇牙咧嘴，却还嘴硬：“我……我那不是怕烫到你嘛……”
梅芳动作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小伙子疼得额头冒汗，眼神却挺执拗。
她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轻轻撞了一下，骂人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她抿了抿唇，手下冲洗的动作却没停，对王胖子喊道：“胖子！去把我柜子里那罐烫伤膏拿来！快点！”
冷水冲了十几分钟，梅芳又亲自帮他把烫伤膏仔细涂在红肿的手臂上。
她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点粗手粗脚，但很仔细，确保每一处红肿都覆盖到了。
“衣服脱了，胸口也看看。”她命令道。
“啊？不……不用了吧……”曾毅脸一下子红了，结结巴巴地拒绝。
梅芳瞪了他一眼：“扭捏啥子？快点！”那眼神，跟平时骂人时一样凶。
曾毅被她一吼，下意识地就开始解扣子，露出同样被烫红了一片的胸膛。梅芳面不改色地给他涂药膏，仿佛在给一块猪肉抹调料。
涂完药，梅芳看着他那件被红油毁了的衬衫，皱了皱眉：“衣服没法要了。
小军，去我楼上，把我那件旧的、灰色的工装衬衫拿下来给他先换上。”
曾毅穿着明显不太合身、带着淡淡肥皂味和一丝火锅底料气息的旧衬衫，手里拿着那罐烫伤膏，站在火锅店后门，还有点懵。
梅芳看着他，语气依旧不算好，但比平时缓和了不少：“今天这顿饭算我的。药膏你拿着，回去自己再涂两次。这几天别沾水。”
“哦……谢谢芳姐。”曾毅愣愣地点头。
“谢啥子谢，以后机灵点！”梅芳摆摆手，转身又回了忙碌的后厨。
曾毅站在原地，手臂和胸口还火辣辣地疼，心里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低头闻了闻身上那件旧衬衫的味道，又看了看手里的烫伤膏，忽然觉得，这顿烫挨得……好像有点值？
而这一幕，自然又被悄悄躲在楼梯口观察“战况”的梅香看了个清清楚楚。
她眼睛瞪得溜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的天！苦肉计？！
这曾毅……是个狠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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