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梅香就醒了，比闹钟还早。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里反复默念着今天行业交流会的注意事项。正式、专业、少说话多记录——这是她给自己定的目标。
她特意选了一套更显稳重的深蓝色西装套裙，化了比平时更精致的淡妆，对着镜子练习了好几次得体的微笑。出门前，梅芳难得没有催她，只是瞥了她一眼，说了句：“路上小心，莫慌。”
早上九点整，梅香准时站在公司楼下。秦卫东的车几乎是掐着点停在她面前。他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气质比平时更显冷峻。
“秦总早。”梅香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坐进副驾驶。
“早。”秦卫东应了一声，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专注开车。
车内依旧安静。梅香紧张地攥着文件夹的边缘，里面是她提前打印好的会议资料和笔记本。
“资料看过了？”秦卫东突然开口。
“看过了，秦总。”梅香赶紧回答，“主要议题和参会公司背景都了解了。”
“嗯。今天的会议，你主要负责记录关键信息和各方观点，特别是关于新型建材应用和市场趋势的部分。”秦卫东语气平稳，完全是上司交代任务的姿态，“不用紧张，听着就行。”
“好的，秦总。”梅香点点头，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会议地点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会议室。会场布置得十分正式，长条桌，座次牌，穿着套裙的服务员穿梭倒水。梅香亦步亦趋地跟在秦卫东身后，找到他们的位置坐下。
会议开始，各方代表发言。梅香打起十二分精神，竖起耳朵，手指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秦卫东偶尔会侧头低声提醒她某个关键词或需要重点记录的内容，他的声音很低，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让她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神经。
茶歇时间，众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谈。秦卫东也被几个人围住。梅香独自站在角落，端着咖啡杯，有些无所适从。
“宏图的秦总带来的新助理？挺水灵嘛。”一个略带轻浮的男声在旁边响起。
梅香转头，看到一个穿着花哨西装的中年男人正打量着她。
她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回应，秦卫东不知何时己经走了过来，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她和那个男人之间。
“李总，对我们行政部的工作感兴趣？”秦卫东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那位李总干笑两声，讪讪地走开了。
秦卫东回头看了梅香一眼，没说什么，但那眼神似乎是在确认她没事。梅香心里微微一暖。
会议午餐是自助形式。梅香没什么胃口，简单取了些食物。秦卫东端着餐盘走过来，极其自然地坐在了她对面。
“记录做得不错，条理清晰。”他边吃边低声说了一句。
梅香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夸自己，脸颊有些发烫：“谢谢秦总。”
“下午的会议重点是市场数据分析和竞争对手动态，留意听。”他又补充了一句。
“嗯。”梅香点点头，感觉手里的叉子都重了几分。
下午的会议在五点左右结束。回程的车上，梅香累得几乎要瘫在座椅上，精神高度集中了一整天，比在火锅店剥一天蒜还累。
秦卫东开着车，似乎也有些疲惫，揉了揉眉心。
“今天表现很好。”他忽然说，声音比平时柔和一些，“回去把会议记录整理好，明天发给我。”
“是，秦总。”梅香应道，心里却因为这句肯定，泛起一丝小小的成就感。
车子依旧在离家不远的路口停下。梅香道谢下车，看着车子汇入车流，才转身朝着充满烟火气的家走去。一天的“高大上”经历，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然而，梦醒得很快。她刚走到火锅店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张嬢嬢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和小狗崽细弱的“嘤嘤”声。
梅香心里“咯噔”一下，推门进去，果然看见张嬢嬢抱着个纸箱子，正对着脸色铁青的大姐梅芳嚷嚷。赵嬢嬢、刘小妹等人围在一旁，表情各异。
梅芳系着围裙从后厨出来，看到张嬢嬢和那个纸箱子，眉头就拧成了疙瘩：“又爪子了嘛？”
“爪子？让你屋梅子看看它的种！”张嬢嬢把纸箱子往一张空桌上一放，掀开毛巾一角。只见西五只毛茸茸、肉乎乎的小狗崽挤作一团，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毛色大多是浅黄，夹杂着些白色斑点，看起来……确实有几分梅子的风采。
“哎哟，生啦？这么快？”赵嬢嬢第一个围上去，啧啧称奇，“看看这小模样，跟梅子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哎呦，那只尾巴尖上有白毛的那只在吃自己的手，真可爱ヾ(′?｀ヾ)”
刘小妹也好奇地探头：“好小哦，粉色的小鼻子和小爪爪，好萌(ˊ?ˋ*)?”
吴老幺打着算盘，嘿嘿首笑：“梅子可以啊，效率挺高，这就当爹了。”
梅芳看着那一窝小东西，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把梅子那孽障骂了一百遍。
张嬢嬢指着小狗崽，对梅芳说：“看到没？铁证如山！就是你家梅子干的好事！现在咋说？这窝小狗，你总要负点责任吧？”
梅芳双手叉腰：“我负啥子责任？又不是我让它去的！再说了，雪球自己就没责任？”
“我不管！”张嬢嬢开始她的表演，“我家雪球身子都亏空了！奶水都不够！这些狗娃娃，好歹也是你家梅子的血脉，你忍心看它们饿死？”
这时，一只小狗崽大概是饿了，闭着眼睛蠕动着，发出细微的叫声。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让心软的刘小妹和赵嬢嬢都露出了不忍的表情。
梅芳瞪着那窝小狗，又瞪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张嬢嬢，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讲道理：“张嬢嬢，狗是你非要养的，现在生了，你也该自己处理。要不……你问问街坊邻居，有没有人想养狗的？”
“问过了！谁要这些串串啊！”张嬢嬢撇嘴，“我不管，反正你得负责！至少，狗粮钱你要出一半！还有，雪球坐月子的营养品，你也得表示表示！”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吴老幺赶紧上前打圆场：“哎呀，张嬢嬢，梅姐，都街里街坊的，莫伤了和气。我看这样，这狗崽呢，慢慢找领养的人家。在这之前，狗粮嘛……我们店里每天剩的骨头汤、没卖完的肉边角料，煮一煮，也能将就喂喂，也算梅姐一份心意了，咋样？”
梅芳看着那一窝嗷嗷待哺的小狗，再看着周围人（包括自己员工）那隐隐带着谴责和期待的目光，感觉自己被架在了火上。
她烦躁地挥挥手：“行行行！骨头汤肉渣子管够！其他的莫来找我！”
这算是妥协了。张嬢嬢似乎达到了部分目的，哼了一声，抱着纸箱子，像得胜将军一样走了，留下一店的人议论纷纷。
“这下好了，梅子当爹，大姐当奶奶，而我就是小嬢了。”梅香在一旁乐道。
“去你的！会不会说话！”梅芳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转身回了后厨，心里又把梅子凌迟了一遍。
而罪魁祸首梅子，正躺在二楼阳台，悠闲地舔着毛，对自己己经“儿孙满堂”并让主人颜面尽失的事实，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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