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昌明站在门口，笑容温和，手里拿着那份泛黄的尸检报告，像一位关心后辈的师长。实验室冰冷的灯光落在他花白的鬓角，折射出一种奇异的安详。
陆北辰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每一记都敲打着理智的堤坝。他强迫自己维持着面部肌肉的静止，伸手接过文件，指尖不可避免地与徐昌明略带粗糙的皮肤接触，一股微弱的、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特殊药皂的气息飘入鼻腔。
“谢谢徐主任，这么晚了还麻烦你。”陆北辰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他侧身让开一点空间，动作自然地将那份报告放在桌上一堆文件的最上方。
“没事，正好我也在整理一些旧档案。”徐昌明走了进来，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陆北辰的工作台，上面还摊开着试剂台账和几份案件档案。“听说你们专案组最近很忙，工地那具白骨案有进展了吗？”他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陆北辰不动声色地用身体挡住台账上徐昌明名字的那一行，拿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借动作掩饰瞬间的思考。“有些线索，还在排查。”他含糊地带过，随即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用一种探讨学术的口吻反问，“徐主任，你之前是不是肺部感染用过利奈唑胺？我记得这种药副作用不小。”
徐昌明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了零点几秒，随即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动作自然：“是啊，去年那次肺炎比较严重，医生给开了这个药，吃了两个星期，确实不太舒服。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他的眼神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没什么，”陆北辰转身将水杯放回原处，背对着徐昌明，眼底寒光闪烁，“最近在看一些药物代谢与微生物组关联的文献，刚好看到这种药，想起你用过，所以问问感受。”这个解释合情合理，符合他一贯的研究癖性。
徐昌明呵呵一笑，那笑声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有些空洞：“你们年轻人就是好学，肯钻研。那你看吧，我就不打扰了，家里还有点事。”他说着，便转身朝门口走去，步伐稳健，没有丝毫迟疑。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陆北辰猛地靠在工作台上，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对话看似平常，但他几乎可以肯定——徐昌明在撒谎。他摸胸口的动作，眼神那瞬间的闪烁，以及过于自然的回应，都像是精心排练过的表演。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他来这里，真的是为了送一份无关紧要的旧报告吗？还是……他来是为了试探？
几乎在徐昌明离开的同时，陆北辰的手机屏幕亮起，是江驰发来的加密信息，只有一个简短的地图坐标和一个时间——明晚十点。
陆北辰没有回复，他迅速将徐昌明带来的那份尸检报告放入证物袋，准备进行潜在指纹和微量物证提取。他不能放过任何可能性。然后，他再次坐回电脑前，调取了徐昌明近三年来所有的外勤记录、学术会议签到记录，甚至是他私家车的违章记录和高速公路通行记录。
他要构建一个关于徐昌明行为模式的数字模型，找出所有与苏晓雯案、与那三起可疑旧案在时间和空间上的潜在交集。
另一边，江驰坐在他那辆越野车里，位于市局几条街外的一个露天停车场。他刚刚结束与“夜枭”的通话，脸色阴沉。夜枭反馈，徐昌明的生活轨迹确实规律，但每个月的第三个周末，他都会去城西一家名为静心苑的私人茶室，一待就是整个下午。而那家茶室斜对面，正好是苏晓雯生前经常光顾的一家书店。
是巧合吗？江驰不信。他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烟雾模糊了他锐利的眼神。他需要更首接的证据，需要知道徐昌明在茶室里见了谁，做了什么。但他不能动用官方的侦查手段，那会立刻惊动对方。
他拿起另一部不记名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罪域描骨》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声音压得很低：“帮我盯个人，海都市法医中心的副主任，徐昌明。重点是他明天下午去静心苑茶室的行程，我要知道他见了谁，谈了些什么。老规矩，现金交易，绝对保密。”
第二天，专案组的氛围更加凝重。江驰宣布张振的嫌疑暂时排除，王猛那边也缺乏首接证据，侦查似乎回到了原点。他有意无意地没有提及任何关于内部调查的进展，只是督促各组继续扩大范围排查与“清道夫”标记和苏晓雯社会关系相关的线索。
陆北辰则在会议上提供了一份关于皮肤碎屑中利奈唑胺代谢标记物的详细报告，指出使用这种特定抗生素的人群范围相对狭窄，建议可以从此入手进行排查。他没有提及徐昌明，但他的建议，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精准地投向了江驰正在暗中拧动的锁孔。
会议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结束。
下午，陆北辰的数据分析有了突破性发现。通过交叉比对徐昌明的车辆通行记录和手机基站信号，他发现，在苏晓雯失踪当晚，徐昌明的车曾出现在理工大学附近，并且在一个距离工地不到三公里的路口，有过长达二十三分钟的停留。而那个时间段，恰好是苏晓雯离开实验室后、失去所有踪迹的关键窗口期！
几乎在同一时间，江驰接到了线人的电话。
“江队，目标进了静心苑二楼雅间听雨。和他见面的是个男人，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但他们谈话声音很低，我们的人听不清具体内容。不过……”线人顿了顿，“目标离开的时候，看起来很警惕，在门口左右看了很久。和他见面的那个人，从后门离开的，我们的人跟丢了。”
“废物！”江驰低骂一声，但心里却更加确定，徐昌明肯定有问题。那个神秘会面人是谁？是不是真正的“清道夫”，或者是他的同伙？
傍晚，陆北辰将自己关于徐昌明车辆轨迹的重大发现，加密发送到了江驰的指定邮箱。他没有打电话，他知道江驰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几分钟后，江驰的电话首接打了过来，他的声音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那股压抑的激动和紧张：“老陆，你发的我看到了！妈的，果然是他！我这边也有发现，他今天下午去茶室见了神秘人，行为鬼祟！”
两人在电话里快速交换了信息，一种无需言明的同盟感在危机中迅速巩固。
“现在怎么办？”江驰问，“首接抓人？证据还不够硬，他完全可以解释说是路过。”
“不能抓。”陆北辰异常冷静，“我们不知道他的动机，不知道他是否还有同伙，更不知道他背后是否牵扯更广。打草惊蛇，可能会让一切前功尽弃。”
“那……”
“我们需要确凿的证据，需要知道他下一个目标是谁，或者，他的仓库在哪里。”陆北辰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选择在肋骨上留下刻痕，这是一种仪式，也是一种宣告。他不会停手。”
电话两端同时陷入沉默，只有电流的微弱噪音在滋滋作响。他们都知道，接下来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就在这时，陆北辰办公室的座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中心内部号码。
他对江驰说了一句等我一下，然后接起了座机。
电话是法医中心值班员打来的，语气急促：“陆主任，刚刚接到指挥中心通知，城西‘蓝湾’公寓发生一起命案，死者是一名独居的年轻女性，现场……现场发现了类似清道夫的标记！周局命令专案组立刻出现场！”
陆北辰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放下座机，拿起手机，对那头的江驰只说了三个字：
“他又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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