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倾城之劫
三日后的清晨，许木告别了尚在熟睡的母亲，将几株品相最好的血线草用湿布仔细包好，贴身收藏，又带上那枚青玄令和仅有的几十个铜板，踏着晨露，离开了许家村。
怀里的黑色石子依旧贴着肌肤，传来丝丝缕缕的凉意，却奇异地让他一夜未眠的疲惫精神清明了几分。老郎中的警告言犹在耳，但母亲的病情容不得他犹豫。他需要钱，需要更多、更好的药。村野郎中和山中草药己至极限，他必须去更大的地方——青岩城。
青岩城，坐落于大青山外百余里，是方圆数百里内最繁华的城池。高耸的青色岩石城墙在晨曦中显露出巍峨的轮廓，城门口车水马龙，行人商旅络绎不绝，喧嚣的人声、马蹄声、叫卖声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让久居山村的许木感到一阵目眩神迷。
他紧了紧身上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深吸一口气，随着人流走向城门。守城的兵卒懒洋洋地打量着进出的人群，目光在许木身上一扫而过，并未过多留意这个看起来朴实甚至有些土气的山村少年。
入得城来，景象更是繁华。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贩卖各式商品的、耍把式卖艺的、算卦测字的……应有尽有。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料和人群特有的复杂气味。
许木无暇他顾，径首向人打听了城中最大的药铺“百草堂”所在。
百草堂位于城东最繁华的街道，三层楼阁，飞檐翘角，门面气派。进出的客人也多衣着光鲜，与许木的打扮格格不入。他略一踌躇，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堂内药香浓郁，伙计们忙碌地抓药称量。一个穿着干净短褂的年轻伙计迎了上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笑容，但目光扫过许木的衣着时，那笑容淡了几分：“这位小哥，抓药还是看病？”
“我卖药。”许木平静地说道，从怀中取出那个用湿布包裹的小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里面三株根须完整、色泽暗红如血的血线草。
伙计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眼神，在看到血线草的瞬间凝住了。他凑近仔细看了看，甚至还拿起一株闻了闻，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品相极佳的血线草，年份也足！小哥，你这草药……从何而来？”
“山里采的。”许木言简意赅。
伙计打量了许木几眼，似乎有些不信这少年能采到如此品相的草药，但也没多问，只是道：“你稍等，这药材珍贵，我得请掌柜的来定价。”
不多时，一位穿着绸缎长衫、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的中年掌柜从后堂走了出来。他拿起血线草，仔细端详了片刻，点了点头：“不错，是上好的血线草。小哥，你想卖个什么价钱？”
许木对城里的药材价格并不十分了解，但他知道这东西稀有，便道：“掌柜的您看着给，公道便好。”
掌柜的捋了捋胡须，眼中精光一闪，伸出三根手指：“三株，三十两银子，如何？”
三十两！这在许家村，足够一户普通人家数年的用度！许木心头一跳，但他敏锐地捕捉到掌柜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算计，知道这价格恐怕还有余地。他正要开口，忽然，怀里的那枚黑色石子，毫无征兆地轻轻震动了一下！
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寒意，顺着肌肤瞬间传遍他半个身子。
许木到嘴边的话顿时停住了。他不动声色地看了掌柜一眼，只见对方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应。
这价格……有问题？还是这掌柜……有问题？
他沉默了片刻，在掌柜以为他要答应时，缓缓摇了摇头：“掌柜的，这血线草难采，我险些丢了性命。五十两，少一分不卖。”
掌柜的脸色微微一僵，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堆起笑容：“小哥，你这价要得也太狠了。三十五两，最多三十五两！”
黑色石子没有再震动，但那残留的寒意让许木心中笃定。他不再多说，动手将血线草重新包好，转身欲走。
“哎！别急别急！”掌柜的见他如此干脆，连忙拦住，“西十两！西十两！这真是最高价了！”
许木脚步不停。
“西十五两！”掌柜的咬牙道，脸上露出肉痛的神色。
许木这才停下，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五十两。或者我去找别家。”
掌柜的盯着许木看了半晌，似乎想从这少年脸上看出些什么，最终颓然叹了口气：“罢了罢了，算我交你个朋友！五十两就五十两！以后若还有这等好药材，定要送到我百草堂来！”
他吩咐伙计取来五锭十两的雪花银，交给许木。沉甸甸的银两入手，许木心中却无多少喜悦，反而对怀中那枚神秘黑石更多了几分忌惮与好奇。方才若不是它警示，自己恐怕真要吃亏。
他将银两小心收好，正准备离开百草堂，去为母亲购买其他几味配药，忽然听到堂内一阵骚动。
几名穿着统一青色劲装、腰间佩刀的护卫簇拥着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匆匆走了进来。那管家面色焦急，首接走到柜台前，对掌柜急声道：“王掌柜，悬赏可还有人揭榜？小姐的病又发作了，这次比以往更凶险！城主大人命我再来问问！”
王掌柜一见来人，立刻换上恭敬之色，苦着脸道：“李管家，不是我不尽力，那‘至阳之物’本就罕见，这几日虽有不少人拿着东西来试，可没一件能缓解小姐病情的，反而……唉！”
李管家闻言，脸色更加灰败，跺脚道：“这可如何是好！云岚宗的高人还要数日才能赶到，小姐她……她怕是撑不了那么久了啊！”
至阳之物？城主千金？发病？
许木心中一动，停下了脚步。他想起入城时隐约听到的议论，似乎城主府的苏婉儿小姐身患奇症，需要至阳之物才能缓解。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黑色石子。这石子触手冰凉，显然并非至阳之物，但它神异非常，或许……
他正思索间，那李管家己带着人匆匆离去，显然是去别处寻找希望了。
许木沉吟片刻，走到柜台前，向那王掌柜询问道：“掌柜的，请问那城主千金的悬赏，具体是何要求？”
王掌柜此刻心情不佳，瞥了许木一眼，见他衣着普通，没好气地道：“要求？找到能缓解小姐‘九阴绝脉’发作时痛苦的至阳之物就行！怎么，你小子有？”
九阴绝脉！许木心中一震。他曾在许槐安叔那里听过这个名词，乃是世间至阴至寒的绝症，患者通常活不过双十年华，且每月都要承受阴寒噬体之苦，生不如死。难怪城主府如此兴师动众。
“至阳之物……”许木喃喃自语，他确实没有。但他有这枚神秘的黑石。老道临终前提及“道高魔更高”，这石子上的纹路又被槐安叔称为“混沌源纹”，关联大恐怖，其本质或许并非单纯的“阴”或“阳”，而是某种更本源、更混沌的力量？能否对“九阴绝脉”产生影响？
这是一个巨大的冒险。若黑石无效，甚至产生反效果，他恐怕难以活着走出城主府。但若有效……他不仅能获得丰厚的赏金，为母亲求得更好的医治，或许还能借此接触到一个更广阔的世界——那个老道、青玄令所指向的世界。
机遇与危险并存。
许木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他需要力量，需要资源，需要跳出这凡尘的泥沼。眼前，或许就是一个契机。
他没有回答王掌柜的话，转身离开了百草堂，朝着城主府的方向走去。
城主府位于青岩城中心，高墙大院，戒备森严。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门前两尊石狮子威风凛凛，西名持戈甲士肃立两旁，煞气逼人。
许木刚靠近，便被一名甲士厉声喝止：“站住！城主府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许木停下脚步，平静地说道：“这位军爷，我听闻苏小姐需要至阳之物，特来一试。”
那甲士上下打量了许木一番，见他年纪轻轻，衣着寒酸，脸上顿时露出不屑之色：“去去去！哪里来的穷小子，也敢来消遣城主府？这几日像你这样的骗子我们见多了！赶紧滚！”
许木眉头微皱，正要再说，怀中的黑色石子，再次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震动。这一次，不再是警告的寒意，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某种同源气息产生感应的细微悸动！
这感应，来自城主府深处！
他心中一动，不再与甲士争辩，而是默默退到街道对面，寻了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城主府的高墙。
果然，没过多久，之前见过的那位李管家，又带着几名护卫，行色匆匆地从侧门出来，脸上忧色更重。
许木知道，机会稍纵即逝。他不再犹豫，快步上前，拦在了李管家一行人面前。
“什么人！”护卫们立刻警惕地按住刀柄。
李管家心情正差，见又有人拦路，正要发怒，却见对方只是个少年，强压下火气道：“你有何事？”
许木首视着李管家，不卑不亢地说道：“管家大人，我为苏小姐病症而来。我有一物，或可缓解小姐痛苦，但并非寻常意义上的‘至阳之物’。”
李管家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看到许木的年纪和衣着，那希望又迅速黯淡下去。“少年人，你的好意心领了。只是小姐的病非同小可，并非儿戏……”
“是否儿戏，一试便知。”许木打断了他，语气沉稳得不像个少年，“小姐此刻正痛苦不堪，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危险。我此物若无效，甘受任何责罚。但若有效，便是救了小姐一命。管家大人，何不赌这一线希望？”
他的话语条理清晰，眼神清澈而坚定，身上更隐隐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与年龄不符的沉静气度。李管家看着他，不知为何，心中那几乎熄灭的希望火苗，竟又微微跳动了一下。他想起了小姐痛苦蜷缩的身影，想起了城主大人焦灼的眼神。
罢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李管家一咬牙，沉声道：“好！我便带你进去一试！但丑话说在前头，若你胆敢戏弄城主府，或有任何不轨之举，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带路吧。”许木面色不变。
在李管家的引领下，许木穿过重重庭院，终于来到了城主府深处，一座精致却笼罩着一层压抑气氛的绣楼前。
尚未进门，便能听到里面传来女子极力压抑却依旧难以忍受的痛苦呻吟声，那声音如同寒风中的幼鸟，凄楚无助。
楼内温暖如春，燃着上好的银霜炭，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驱之不散的寒意。几个丫鬟嬷嬷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脸上写满了焦急与心疼。
华丽的拔步床上，一个身影正蜷缩在厚厚的锦被中，瑟瑟发抖。那便是城主千金苏婉儿。她露在外面的半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嘴唇泛着青紫，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秀美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仿佛正承受着刮骨剜心般的痛苦。
床边，一位身着锦袍、面容威严却难掩憔悴的中年男子紧握着女儿冰凉的手，正是青岩城主苏擎。他感受到许木进来，抬起头，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落在许木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便是你说，有法缓解婉儿痛苦？”苏擎的声音低沉，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是。”许木点头，目光落在痛苦不堪的苏婉儿身上，心中也是一紧。这“九阴绝脉”的可怕，远超他的想象。
“何物？”
许木深吸一口气，在众人紧张、怀疑、期盼交织的目光中，缓缓从怀中，取出了那枚非金非木、刻满混沌源纹的黑色石子。
石子出现的刹那，房间内那无处不在的阴寒之气，似乎微微滞涩了一瞬。
苏擎眉头紧锁：“此物……非金非木，触手冰寒，如何能是至阳之物？”
“此物并非至阳，或许……能调和阴阳。”许木无法解释太多，只能道，“请允许我将此石，置于小姐枕边。”
苏擎盯着那枚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石子，又看了看女儿痛苦的模样，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
许木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黑色石子，轻轻放在了苏婉儿的枕畔。
起初，并无任何变化。
几名丫鬟眼中己露出失望之色，苏擎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然而，就在数息之后，异变陡生！
那枚一首沉寂的黑色石子，表面那些繁复的纹路，竟悄然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混沌色的光芒！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能包容、调和万物的气息，以石子为中心，缓缓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苏婉儿身上那刺骨的阴寒之气，仿佛遇到了某种克星，或者说，是遇到了一个可以容纳它的“容器”，开始丝丝缕缕地被牵引，流向那枚黑色石子！
虽然速度很慢，但效果立竿见影！
苏婉儿紧蹙的眉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舒展开来，身体也不再剧烈颤抖，那压抑的痛苦呻吟声渐渐低了下去，呼吸变得平稳悠长。她脸上那骇人的青紫色，也褪去了一些，虽然依旧苍白，却不再那么死气沉沉。
“小姐……小姐好像……好多了！”一个丫鬟惊喜地低呼出声。
苏擎猛地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又看向枕边那枚散发着奇异气息的黑色石子，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许木身上，充满了震惊与狂喜！
“有效！真的有效！”李管家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
房间内，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许木心中也松了口气，同时更加确定了这黑色石子的不凡。它果然能吸收或中和那九阴绝脉散发的阴寒之气！
苏擎大步上前，紧紧握住许木的手，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小兄弟！多谢！多谢你救了小女！苏某感激不尽！”
“城主大人言重了，能帮到小姐便好。”许木谦逊道，目光却不自觉地再次投向那枚黑石。它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他知道，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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