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里，老式服务器低沉的嗡鸣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手电光柱下，秦屿靠坐在冰冷的服务器机柜旁，脸色苍白如纸，胸口那片还在缓慢扩大的暗红色血迹，在微弱指示灯的光芒下触目惊心。他的右手无力地垂在地上，旁边掉落着一把安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而那个从阴影中传来的声音，并非来自秦屿。
陈默的枪口立刻调转，指向声音来源——控制室最内侧，一个被众多屏幕和仪器半包围着的控制台。一个身影缓缓从高背椅上转过身来。
看清那人面容的瞬间，陈默感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仿佛在这一刻同时停止了。
林倩。
她不再是那个穿着白大褂、眼神中带着科研人员专注与温和的脑科学专家。此刻的她，穿着一身简洁的黑色便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冰水，手中把玩着一个小巧的、类似遥控器的装置。
“林……倩？”陈默的声音干涩得几乎不像他自己的。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怀疑，曾一度指向秦屿，也曾让他对林倩心存戒备，但他从未想过，那个一首隐藏在“老师”这个名号之后的，会是她！
“很意外吗，陈默？”林倩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疏离感和掌控力，“或者说，我该称呼你为……‘样本M’？”
“为什么？”陈默的枪口死死对准她，脑中一片混乱。她的动机是什么？她与“方舟计划”又有什么关联？
“为什么？”林倩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在空旷的控制室里显得格外冰冷，“为了完成我父亲未竟的事业。”
她的父亲？陈默猛地想起那个消失的名字——袁智仁！林倩……是袁智仁的女儿？！
“他是个天才，一个超越了时代的先驱！”林倩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狂热，但眼神依旧冰冷，“‘方舟计划’不是折磨，是升华！是帮助人类摆脱脆弱情感和混乱记忆的束缚，走向更高形态的钥匙！但他太固执，太理想化，最终被那些庸碌的、恐惧变革的人摧毁了。”
她的目光扫过奄奄一息的秦屿，又回到陈默身上：“而我，继承了他的遗志，并且改进了他的方法。我不再需要笨拙的仪器和漫长的引导，我找到了更高效、更精准的‘载体’和‘触发器’。”她晃了晃手中的遥控器，“比如，特定频率的声波与视觉符号的结合，可以在极短时间内，重构甚至……抹除一段记忆。”
陈默瞬间明白了李振国和周弘的真正死因！他们不是被记忆“吓死”，而是大脑被这种技术强行干预，导致了神经系统的瞬间崩潰！
“秦屿……”陈默看向那个曾经最亲密的战友。
“他？”林倩嗤笑一声，“一个可悲的、摇摆不定的叛徒。他曾经是我父亲最得意的‘助手’，见识过‘方舟’真正的潜力，却因为那点可笑的愧疚和恐惧选择了背叛和逃离。我找到他，给他机会重回‘方舟’的怀抱，他却妄图阻止我，甚至想毁掉这里的一切。”
她看了一眼秦屿，眼神冷漠：“刚才他想抢先拿到核心数据销毁，可惜，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我。”
“所以……你才是‘老师’。”陈默终于将所有的碎片拼凑起来。那个始终隐藏在幕后，引导着他，挑衅着他，利用着整个警力系统，冷血地清除障碍的人，竟然是一首在身边提供“帮助”的林倩！
“老师……”林倩品味着这个词，似乎颇为满意，“是的，我引导你，观察你，测试你。我想看看，父亲最成功的‘作品’之一，在面临极限压力和被彻底背叛时，会迸发出怎样的潜能。你很出色，陈默，你几乎靠着自己，走到了终点。但可惜，你也和父亲一样，被无谓的情感和所谓的‘正义’束缚住了。”
她举起手中的遥控器，对准了陈默：“现在，是做出选择的时候了，M。加入我，运用你的天赋，我们一起完成‘方舟’的最终形态，创造一个更‘理性’、更‘完美’的世界。或者……”
她的拇指，轻轻放在了遥控器一个醒目的红色按钮上。
“……和你的过去，以及你可怜的搭档一起，成为被清除的旧数据。”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一首气息微弱的秦屿，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血沫的嗤笑。
“呵……‘完美’？”他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看向林倩，眼神里充满了嘲讽和……怜悯，“你……和你父亲一样……疯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目光转向陈默，嘴唇翕动，几乎听不见声音：
“老陈……毁掉……服务器……核心……在……后面……”
他的眼神涣散，最后一丝光芒熄灭，头颅无力地垂向一边。
秦屿，死了。
陈默看着秦屿失去生息的尸体，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悲伤、愤怒和决绝的情绪，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犹豫和震惊。
他失去了最后的战友，也看清了最终的黑手。
他没有回答林倩的选择题。他的答案，用行动表达。
枪口瞬间喷出火光！子弹不是射向林倩，而是射向控制室天花板几个关键位置的线路汇集点和消防喷淋头！
“砰！砰！砰！”
电火花西溅！被击穿的消防管道瞬间爆开，冰冷的水幕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整个控制室的灯光猛地一暗，服务器机柜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和短路的声音！
“你！”林倩没料到陈默会如此果断地破坏控制室，她的惊呼被淹没在水声和警报声中。她手中的遥控器似乎需要稳定环境，指示灯开始疯狂闪烁。
借着水幕和混乱的掩护，陈默如同猎豹般冲向控制台后方！秦屿用生命指出的方向——服务器的核心！
林倩反应极快，在水幕中试图稳定遥控器，同时另一只手竟也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小巧的手枪，对着陈默的方向连续射击！
子弹打在冰冷的服务器机柜上，溅起一串串火星。陈默凭借着战术规避动作，险之又险地避开，扑到了控制室最深处的那个独立运行的、体积更大的主服务器阵列前。
水顺着他的头发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到了阵列中央一个不断闪烁的、被特殊玻璃罩保护着的硬盘模块。那，就是核心！
他举起枪，对准了玻璃罩。
“住手！”林倩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慌和暴怒，她冲了过来，枪口对准陈默的后心，“那是人类未来的钥匙！你敢！”
陈默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他的手指，扣下了扳机。
同时，他仿佛听到了背后，另一个枪口对准他的，那细微的、致命的扳机扣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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