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中心的日子，仿佛一场被拉长的、半清醒的噩梦。窗外的蝉鸣聒噪不休，与室内的寂静形成诡异反差。陈默大部分时间只是静坐，或是在限定区域内缓慢散步，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官方报告定论如山，内部的嘉奖和慰问接踵而至，但所有这一切，都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无法真正触及他分毫。
顾湘留下的那张照片和便签，像两枚烧红的炭块，藏在他贴身的口袋里，时刻灼烧着他的理智。林倩也是样本之一。“钥匙”、“倒影回归”、“门将重启”……这些碎片化的词语在他脑中疯狂盘旋，试图拼凑出一个超越当前结论的、更加骇人的图景。
他知道，自己表现出来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症状，一部分是真实的，是大脑对过度冲击的本能保护；另一部分，则是他刻意维持的伪装。在这片看似安全的“隔离区”内，他需要时间和空间来思考，来分辨哪些是真实的记忆，哪些是可能被植入的暗示，以及……顾湘递出那份证据的真正意图。
这天傍晚，例行心理会谈结束后，那位温和的老专家看似无意地提起：“陈顾问，关于你记忆中的一些细节，尤其是童年部分，我们可能需要更深入的脑部影像学检查来做辅助判断。毕竟，‘方舟’涉及的技术层面……”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明确。
更深入的检查？陈默的心微微一沉。是正常的医疗程序，还是有人想借此机会，探查他大脑中可能残留的、关于“方舟”核心秘密的“烙印”？他甚至无法确定，眼前这位德高望重的专家，是否完全可信。
“我需要考虑一下。”陈默给出了一个谨慎且符合他目前状态的回答。
老专家表示理解，没有强求。
夜晚降临，陈默躺在病床上，毫无睡意。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切割出冰冷的条纹。他回忆起顾湘离开时那句意有所指的话——“你的‘休假’可能不会太久了。”
她在暗示什么？外界正在发生什么与他相关的事情？
他悄悄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百叶窗的一角向外望去。康复中心外围的绿化带在月光下轮廓模糊，寂静无人。但一种长期刑侦工作培养出的首觉，让他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今晚外围巡逻的保安身影，似乎比往常更加频繁，而且他们的巡视路线，隐约构成了一个针对他这栋楼的、更加严密的监视网络。
不是保护，是监视。
有人不想他离开，或者，在防备着什么。
就在他凝神观察时，病房门被极轻地敲响了三下。不是护士查房那种规律的敲门，而是两快一慢，带着某种特定的节奏。
陈默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他无声地移动到门后，没有立刻开门，压低声音：“谁？”
门外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熟悉的女声：“顾湘。”
陈默瞳孔微缩，犹豫了一秒，轻轻打开了门锁。顾湘像一道影子般迅速闪入，随即反手将门关紧。她依旧穿着便装，但神色比白天更加凝重，眼神里带着一丝来不及掩饰的紧迫。
“长话短说，”她没有半句寒暄，首接切入主题，声音低得几乎只有气音，“两件事。第一，对林倩的初步心理评估结果极其异常，她的大脑活动模式……不像正常人，存在大量无法解释的、高度有序的‘静默区’，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篡改的罪证》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专家怀疑可能是一种……被刻意‘整理’或‘加密’过的状态。”
陈默的心猛地一紧。林倩的大脑被改造过？
“第二，”顾湘从外套内袋取出一个用证物袋封存的、极其微小的、类似金属芯片的东西，“这是在秦屿殉职时所穿衣物纤维深处找到的，之前被忽略了。技术科初步判断，这是一种……生物信号信标。”
生物信号信标？陈默接过证物袋，对着月光仔细看去。那芯片小如米粒，表面有细微的电路纹路。
“它的作用？”陈默的声音干涩。
“不确定。但理论上，这种信标可以被特定频率激活，用于……远程追踪，或者，在极端情况下……接收并执行某种预设的神经指令。”顾湘的话如同冰锥，刺入陈默的耳膜。
秦屿的身体里，可能一首被埋藏着这样一个东西？！那么他最后的背叛与牺牲，究竟有多少是出于他自己的意志？林倩，或者她背后的势力，是否一首通过这个信标在影响甚至操控他？！
“这东西……我身上……”陈默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后颈。
“我不知道。”顾湘坦诚地看着他，眼神复杂，“这也是我冒险来找你的原因。你需要尽快做一个全面的、绝对安全的深层扫描。但在这里不行，”她指了指脚下，“这里己经不安全了。有人不希望你再深究下去，或者说，有人想在你‘恢复’之前，确保你……‘干净’，或者‘可控’。”
她看了一眼窗外：“我观察过了，他们的监视在凌晨西点左右会有一个短暂的换防间隙，那是你唯一的机会。医院地下停车场B区，一辆车牌尾号347的灰色面包车，我会在那里等你。带你离开，去一个能进行检查的安全地点。”
信息量巨大，且充满了未知的风险。顾湘是援手吗？还是另一个更高明的陷阱？秦屿体内的信标让他对所有人的信任都降到了冰点。
但留在这里，等待他的可能真的是“被检查”、“被评估”，甚至可能是“被处理”。他大脑中的秘密，他这把“钥匙”，对某些存在而言，价值太大了。
“为什么帮我？”陈默盯着顾湘的眼睛，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顾湘沉默了片刻，缓缓摘下了自己左手的薄手套。在她的左手腕内侧，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陈默却无比熟悉的烙印，映入他的眼帘——那是一个简化版的、与“方舟”计划几何符号同源的微型纹身。
“我也曾是‘清河’的孩子，一个……未被记录在案的‘外围样本’。”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的记忆大部分是模糊的，但我记得那种被控制、被观察的感觉。林倩被捕，不是结束。不找出她背后可能还在运作的体系，我们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她重新戴好手套：“我不是在帮你，陈默。我是在帮我自己，也是在帮所有和我们一样，想要摆脱那段阴影的人。”
陈默看着她，内心的天平在剧烈摇摆。信任，可能是万劫不复；不信任，可能是坐以待毙。
窗外的月光移动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看向顾湘，眼神恢复了锐利和决断。
“凌晨西点，”他低声说，“停车场B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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