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五十分，康复中心死寂如墓。陈默穿戴整齐，不是病号服，而是他藏匿起来的深色便装。每一寸布料摩擦皮肤的感觉，都在提醒他即将踏出的这一步意味着什么——正式脱离组织的庇护，踏入无法预知的黑暗。顾湘透露的信息和手腕上的烙印，像两根纠缠的绳索，一根拉着他冒险，一根捆着他质疑。
他走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扑脸。镜中的男人眼神锐利，与白天那个颓丧的“病人”判若两人。创伤依旧在骨髓里隐隐作痛，但求生的本能和对真相的执念，己经压倒了创伤带来的麻痹。
他检查了顾湘留给他的那个微型信号探测器，确认周围没有异常的无线信号活跃。又仔细倾听门外走廊，只有中央空调系统低沉的嗡鸣。监视他的人，似乎并未察觉到病房内的暗流涌动。
时间到了。
他如同夜行的猫，悄无声息地溜出病房，避开走廊的监控探头死角，沿着消防通道向下。康复中心的安保主要针对外部闯入和病人走失，对于他这样熟知内部结构、且有意识规避的专业人士来说，并非牢不可破。顾湘提到的换防间隙确实存在，他利用这短暂的几分钟，成功潜入了连接主楼与地下停车场的货运通道。
通道里光线昏暗，弥漫着消毒水和垃圾箱混合的沉闷气味。他的脚步放得极轻，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冰冷的专注。
停车场B区位于最偏僻的角落，照明稀疏，停放的也多是些长期不动的车辆，积满了灰尘。他很快找到了那辆车牌尾号347的灰色面包车。车身老旧，毫不起眼。
他靠近副驾驶一侧，没有立刻拉车门，而是先警惕地环顾西周。探测器没有报警，周围也没有隐藏的人影。他轻轻敲了敲车窗，两快一慢。
车窗无声降下，露出顾湘冷静的脸。她点了点头，示意他上车。
陈默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内有一股淡淡的机油和旧地毯的味道。顾湘没有多话，立刻发动引擎，车子如同滑入水底的鱼，悄无声息地驶离了停车位，汇入城市黎明前最沉寂的街道。
“我们去哪儿？”陈默系好安全带，目光扫过后视镜，确认没有车辆跟踪。
“一个私人实验室，主人欠我人情，而且绝对注重隐私。”顾湘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方向盘在她手中平稳转动，“设备足够进行你需要的那种深层扫描。但在那之前，我们需要确保没有被盯上。”
她驾车技术娴熟，选择了一条极其复杂的路线，不断在小巷和主干道之间切换，时而加速，时而缓行，甚至在一个24小时营业的大型仓储超市停车场绕了两圈，利用车流作为掩护。
陈默默默观察着她的操作，专业，冷静，带着一种与法医身份相符的缜密。这稍微减轻了他的一些疑虑，但并未完全消除。
天色渐亮，东方泛起鱼肚白。城市开始苏醒，早班的公交车和运送货物的卡车逐渐增多。
就在他们穿过一个即将结束夜市的区域，周围还残留着一些摊贩和早起顾客时，陈默眼角余光瞥到了侧后方一辆黑色的SUV。那辆车似乎从两个路口前就开始不近不远地跟着，车型普通，但车窗贴了深色的膜，看不清内部。
“两点钟方向，黑色SUV，跟了至少五分钟了。”陈默低声提醒。
顾湘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脸色微沉：“不是警方的人。警方跟踪不会这么……业余又明显。”
她猛地一打方向盘，拐进了一条单行道的小巷，同时踩下油门。面包车发动机发出吃力的轰鸣，速度提了起来。
那辆黑色SUV毫不犹豫地跟了进来，并且也开始加速！距离在迅速拉近！
“坐稳了！”顾湘低喝一声，在一个岔路口猛地右转，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陈默的身体被惯性狠狠甩向车门。
后面的SUV同样以一个危险的漂移动作跟了上来，显示出驾驶员不俗的技术。
这是一场追逐！对方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拦截他们！
顾湘脸色紧绷，不断在狭窄的街巷中穿梭，试图利用对地形的熟悉甩掉对方。但黑色SUV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住不放，甚至有两次试图从侧面别停他们。
“他们不是想跟踪，是想抓人！”陈默判断道，右手己经摸向了腰后藏着的枪。在市区开枪后果严重，但必要时，他别无选择。
就在面包车冲出一个丁字路口，试图汇入一条稍宽马路时，斜刺里突然又冲出一辆银色的轿车，没有丝毫减速，首首地朝着他们的车头撞来！
前后夹击！
顾湘瞳孔骤缩，猛踩刹车同时向左急打方向！面包车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叫，车身失控地打横！
“砰！！”
剧烈的撞击声响起！面包车的右侧车尾与那辆银色轿车的车头狠狠撞在一起！金属扭曲碎裂的声音刺耳欲聋！安全气囊瞬间爆开，巨大的冲击力将陈默和顾湘重重地拍在座位上！
世界天旋地转。
陈默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和耳鸣，胸口被气囊砸得生疼。他晃了晃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透过破碎的车窗，他看到那辆黑色SUV己经停下，车门打开，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蒙着面、手持武器的身影正迅速向面包车包围过来！
而顾湘似乎被撞晕了过去，额角有鲜血渗出。
完了吗？刚离开牢笼，就落入另一个陷阱？
陈默咬紧牙关，挣扎着去解安全带，试图去拿掉落在脚下的枪。
就在这时，一阵不同于警笛的、更加尖锐急促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辆经过重度改装、造型夸张的摩托车，如同暗红色的闪电，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街角冲出，一个漂亮的甩尾，横停在了面包车与那些武装分子之间！
骑手同样全身黑色机车服，戴着全覆盖式头盔，看不清面容。他/她手中端着一把造型奇特的、类似电磁脉冲武器的装置，毫不犹豫地对着冲过来的武装分子扣动了扳机！
没有震耳欲聋的枪声，只有一道肉眼可见的蓝色电弧脉冲呈扇形扩散开来！
冲在最前面的两名武装分子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身体猛地一僵，手中的武器脱手掉落，整个人抽搐着在地。他们身上的电子设备，包括通讯器和武器上的瞄具，瞬间爆出一簇细小的电火花，显然是被瘫痪了！
后续的武装分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和诡异的武器震慑，动作不由得一滞。
摩托车骑手没有恋战，回头朝着面包车里的陈默做了一个“快走”的手势，随即调转车头，引擎再次发出狂暴的吼声，朝着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瞬间消失在街角。
这短暂的阻截，为陈默争取到了宝贵的几秒钟！
他不再犹豫，用力踹开有些变形的车门，一把抓起昏迷的顾湘，将她扛在肩上，同时捡起自己的枪，踉跄着冲向了旁边一条堆满杂物的狭窄巷道。
身后，传来武装分子气急败坏的叫喊和零星的、似乎是朝着摩托车方向射出的枪声。
黎明的曙光，照亮了这条混乱、破碎的街道，也照亮了陈默通往未知前方的、更加凶险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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