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样本’？”
苏芮的话像一道惊雷，在布满油污和金属碎屑的修理车间里炸开。陈默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这个词带着一种原始而沉重的分量，仿佛触及了“方舟计划”最黑暗、最核心的起源。
“‘影武者’的数据库里对此讳莫如深，加密等级高得离谱。”苏芮走到工作台前，连接上平板电脑，快速调出一些被层层伪装和切割过的数据碎片，“我只能拼凑出零星信息——‘零号样本’并非像我们这样被送入‘清河’的孩子。他/她，或者说‘它’，是‘方舟’一切理论和技术的源头与基石。袁智仁最早的理念突破和初期实验，都围绕着‘零号’进行。”
她指着屏幕上几行模糊不清的代号和日期：“有迹象表明，‘零号’的存在甚至早于‘清河疗养院’的建立。它可能是一个……天生就具备某种极端认知特质，或者大脑结构异于常人的特殊个体。袁智仁发现了他/她，并以此为基础，构建了整个‘方舟’的框架。”
陈默感到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升。一个早于计划存在的“样本”？一个作为所有实验蓝本的“源头”？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被发现的“异常物体”，而非一个人类。
“他/她还活着？”陈默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声音有些干涩。如果‘零号’还活着，那他/她如今会是怎样的存在？一个活着的传说？一个被囚禁的“神”？还是……
“不知道。”苏芮摇头，表情凝重，“官方记录里，‘零号样本’在‘方舟计划’启动后不久就因‘实验意外’被归档处理。但‘影武者’和‘倒影’似乎都坚信他/她以某种形式存在着，并且你大脑里的坐标就是找到他/她的关键。”
她关闭数据，看向陈默，眼神锐利：“‘倒影’想找到‘零号’，可能是为了获取最纯粹、最本源的力量，完成他/她的‘进化’。而‘影武者’……他们想回收或者控制‘零号’，绝不能让这种超出掌控的‘源头’流落在外。至于袁智仁，”她顿了顿，“如果他真的没死，那么‘零号’无疑是他最珍贵的‘财产’和终极目标。”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争斗，最终都指向了这个神秘的“零号样本”。陈默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巨大漩涡的中心，而这个漩涡的源头，就是那个代号“零”的存在。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看着那个显示着他大脑信号仍在活跃的平板屏幕。他是“钥匙”，一把被制造出来，用来开启“零号”之门的钥匙。这种感觉，让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非人化的荒诞与屈辱。
“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苏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无论‘零号’是什么，都不能落到‘倒影’或者‘影武者’手里。那可能会带来无法想象的灾难。”
“怎么抢？”陈默抬起头，眼神恢复冷静，“坐标需要我的神经序列和‘共鸣器’才能精确定位。‘共鸣器’在哪里？连‘倒影’似乎都在寻找它。”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苏芮走到车间角落，拉开一个伪装成工具箱的暗格，里面露出一个小型的、看起来像是某种精密信号放大和调制设备的东西，其核心部件，赫然是一个与陈默手中黄铜钥匙轮廓隐隐对应的插槽！
“这是我根据当年零星流出的设计图，自己摸索着拼凑出来的‘共鸣器’原型机。”苏芮拍了拍那台设备，“不完美，功率也不稳定，但理论上应该能起到作用。结合你脑中正在活跃的序列，我们或许能大致定位到坐标的范围。”
她自己制造了“共鸣器”？陈默对苏芮的能力和准备感到震惊。她隐藏在技术员身份之下，竟然做了如此多的功课和准备。
“但激活它，需要你完全放开精神防御，让神经序列与设备深度同步。”苏芮的语气带着警告，“这个过程……可能会有风险。你的‘认知锁’可能会被进一步触动，甚至……可能会引来更强烈的外部信号追踪。”
风险与机遇并存。陈默没有太多选择。留在原地是坐以待毙，主动出击尚有一线生机。
“开始吧。”他没有任何犹豫。
苏芮不再多言，迅速将设备连接到工作台的电源和显示器上。她示意陈默坐在设备前的一个简易座椅上，然后将那个带有钥匙插槽的感应头戴设备，小心地戴在了陈默的头上。冰凉的触感紧贴着他的太阳穴和颅骨。
“放松，尽量去回想那些被触动的记忆碎片，那些图形和声音。”苏芮一边调整着设备参数，一边指导，“不要抵抗，试着去‘引导’它们。”
陈默闭上眼，努力摒除杂念，将意识沉入那片被加密的区域。起初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但随着他的专注，那些扭曲的、仿佛拥有生命的几何图形再次浮现，低沉的、非人的嗡鸣声也开始在意识深处回荡。
他不再试图去理解或抵抗，而是像苏芮说的，试着去“感受”和“引导”。他想象着自己的意识如同一叶小舟，漂浮在那片由图形和声音构成的、汹涌的潜意识之海上。
就在这时，头上的设备发出了低沉的嗡鸣，与他自己脑中的嗡鸣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屏幕上开始出现剧烈波动的信号曲线，一个模糊的、不断闪烁的坐标点开始在地图界面上艰难地生成、移动、又溃散……
“信号很不稳定！加强引导！”苏芮紧盯着屏幕，双手快速操作。
陈默感到一阵更强的眩晕，仿佛整个意识都要被吸入那个坐标点。图形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嗡鸣声变得尖锐，几乎要刺穿他的耳膜。他感到大脑深处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强行撕开！
就在坐标点即将彻底稳定下来的前一刻——
“嗡——！！！”
一阵远比设备嗡鸣更强烈、更带有侵略性的高频干扰信号，如同无形的海啸般猛地从外部袭来！
“砰！”工作台上的几个显示器瞬间黑屏，灯泡闪烁几下后爆裂！苏芮拼凑的“共鸣器”原型机冒出一股青烟，彻底瘫痪！
陈默惨叫一声，猛地抱住头颅，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从椅子上翻滚下来！那股外来的干扰信号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刺入了他刚刚与设备同步的意识深处！
车间内陷入一片黑暗和混乱，只有设备烧焦的刺鼻气味弥漫。
苏芮第一时间扑到电闸旁，启动了备用电源。几盏应急灯亮起，昏黄的光线下，陈默蜷缩在地上，身体因痛苦而不自主地痉挛，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衣服。
“陈默！”苏芮冲过去扶住他。
干扰……强烈的、精准的、恶意的干扰！有人不想让他们定位到坐标！是‘影武者’？他们追踪到了信号？还是……‘倒影’？！
陈默在剧痛的间隙，猛地抬起头，双眼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某种被强行激发的异样感而布满了血丝。他死死抓住苏芮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
在刚才那短暂而剧烈的同步和随后的干扰冲击中，他不仅仅感受到了坐标的模糊指向，更在意识被撕裂的瞬间，捕捉到了一丝……来自坐标另一端的、微弱却无比清晰的——
恐惧。
不是他的恐惧。
是那个被寻找的“零号样本”……传递过来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彻骨的恐惧与……警告。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剧烈的头痛和耳鸣让他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苏芮看着他那双充满血丝、仿佛看到了某种不可名状之物的眼睛，心沉到了谷底。
他们不仅触动了坐标，似乎也……惊动了坐标另一端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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