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层测试广场的巨大光幕，日复一日地滚动播放着中心区天才们的最新突破。炫目的光芒映照着下方南区集市灰扑扑的人潮，像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将同一个世界割裂成两种颜色。
林小暖拉紧了洗得发白的外套袖子，将那截纤细手腕以及上面那个清晰无比、却永远定格在“0%”的能量层印记，严严实实地藏了起来。她低着头，快步穿梭在弥漫着腐烂菜叶和汗酸味的人群里，目标明确地走向那些即将收摊、菜价最便宜的角落。
“最新款便携式能量检测仪，精准测量，助力修行！”不远处，一个小贩用扩音器声嘶力竭地叫卖着，引来几个衣着稍显体面的路人驻足。
林小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更快了些。这些东西与她无关。她的世界，是手里这个破了角的布袋，是如何用仅有的几个星币，买到足够她和阿弃撑过两天的食物。
最终，她用低于市价一半的价格，买下了摊主急于处理的最后一把蔫巴巴的小白菜。菜叶边缘泛着不健康的黄，但在林小暖看来，这己是难得的收获。至少，晚上那碗清汤寡水的面里，能多点绿色。
她小心地将白菜塞进布袋，转身时，眼角余光瞥见了旁边摊位上堆着的、红得还沾着水珠的新鲜番茄。她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随即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朝着集市更深处、那个卖二手能源零件的固定摊位走去。
空气里廉价能量剂刺鼻的气味更浓了些。
阿弃就在那里，蹲在地上，正用一块油污斑斑的布，笨拙地擦拭着一个看起来比他年纪还大的旧型号离子阀。他穿着和她同款的旧外套，背影瘦削，在周围那些或多或少都有些能量层波动、显得精力充沛的摊主衬托下，更显得单薄无力。
似是心有灵犀，他忽然回过头，恰好撞上林小暖的目光。那张总是带着点苍白的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
“小暖！这边！”他挥着手，声音带着点沙哑，却透着急切与欢喜。
林小暖快步走过去，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擦了一半、依旧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零件，顺手从布袋里掏出一个用干净旧帕子包好的杂粮饼，塞到他手里。
“今天收摊这么早？”她问，声音轻轻的。
阿弃接过饼，咬了一大口，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含糊道：“嗯，老巴没来，旁边摊位的说我一个人占地方太大，就……”他顿了顿，把后面的话和着饼一起咽了下去，只是又嘿嘿笑了两声，那笑容里带着他惯有的、不太在意的憨气。
林小暖的心像是被细小的针尖轻轻扎了一下，泛起密密的酸涩。她没再追问，只是沉默地帮他收拾所剩无几的货物。几块锈迹斑斑的金属板，几个型号不一的废弃能量阀，还有几个看不出用途的旧零件，这就是他们全部的生计。在这个能量层决定一切的世界，连摆摊占地，都需要最基本的“资格”。
回去的路沉默而漫长。穿过嘈杂的集市，走过污水横流的小巷，步入城市边缘那片如同被遗忘的角落。他们住的是一栋老旧的筒子楼，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楼道里堆满了各家各户的杂物，光线昏暗，空气里常年弥漫着一股驱不散的潮湿霉味。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锈蚀铁门，不到二十平米的空间一览无余。一张旧床，一个掉了漆的桌子，还有一个用捡来的废弃板材和砖头勉强搭砌的小厨房。拥挤，破败，却意外地整洁。
唯一的亮色，是窗台上那几个破瓦盆里，顽强生长着的几株小葱和薄荷，绿意盎然地迎着从狭窄窗户挤进来的夕阳余晖。
“看，今天有小白菜，晚上煮面可以放一点。”林小暖举起手里的布袋，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快些，像是在展示什么了不得的珍宝。
阿弃凑过来，鼻尖几乎要碰到那蔫黄的菜叶，眼睛弯成了月牙：“真好。”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神秘兮兮地让她闭上眼睛。
“干嘛？”
“闭上嘛。”他执拗地要求，眼神里带着孩童般的期待。
林小暖无奈，只好闭上眼。感觉到阿弃有些冰凉的手指拉起她的手，将一个微凉、带着点毛糙触感的小东西，轻轻放在了她掌心。
她睁开眼。
掌心躺着一枚红色的塑料发卡，做成简单的草莓形状，做工粗糙，颜色也有些俗艳，是市场地摊上最便宜的那种。
“今天……那个老型号的离子阀，其实卖了三块钱。”阿弃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额前细碎的黑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我看你那个黑色的发卡断了很久了……”
林小暖怔住了，鼻子猛地一酸，视线瞬间模糊。
那枚黑色的旧发卡，是她刚被家族放逐、最落魄时在垃圾堆边捡到的，断了后用火燎了一下勉强接着用。她从未在意，甚至己经习惯了它的存在。可他居然一首记得。
“傻子，”她声音有些发哽，低下头，不让对方看见自己泛红的眼圈，“三块钱可以买好多面条了。”
“可是你戴这个好看。”阿弃看着她，眼神澄澈，语气认真，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那里面没有丝毫的怜悯或施舍，只有纯粹的、因为能给她一点微小惊喜而产生的欢喜。
林小暖再也说不出话，只是把那个廉价的草莓发卡紧紧攥在手心，塑料坚硬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他们是彼此唯一的浮木，是这死水般的生活里，唯一的微澜。
她转过身，对着窗户玻璃上模糊的倒影，小心翼翼地将发卡别在了自己有些枯黄的头发上，然后仰起脸，努力绽开一个笑容：“好看吗？”
阿弃用力地点头，笑容灿烂得仿佛驱散了这陋室里所有的阴霾：“好看！”
夜色渐浓，窗外远处，中心区的霓虹依旧不知疲倦地闪烁着，勾勒出梦幻般的天际线。而那璀璨的光芒，却丝毫照不进这片被遗忘的边缘之地。
狭小的房间里，两人挤在床沿，分食着那一锅除了盐和几根青菜几乎再无他物的面条。热气氤氲中，阿弃正手舞足蹈地讲着今天在市场听来的、不知道转了几道手的八卦，关于中心区某个能量层达到百分之七十的大人物，又娶了第几房天赋异禀的夫人。
林小暖小口吃着面，笑着听他絮叨，偶尔附和一句。
暖黄的灯光笼罩着两人，将他们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交融在一起。
这一刻，这狭小、破败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种名为“家”的暖意。
哪怕这暖意如此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却也支撑着他们，在这看不到尽头的死水微澜里，一天又一天地，挣扎着活下去。
---
作者“邓德树”推荐阅读《共生容器》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8SM5/)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