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了枯骨哨站那令人不适的死亡气息和能量残渣，荒原的夜风似乎都清新了几分。林小暖找到一处背风的岩坳，确认西周安全后，才示意零九停下休息。
篝火再次燃起，驱散着夜的寒意和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零九默默地拿出用叶片包裹的果实，递给林小暖，自己也拿起一个，小口吃着。他的目光时不时飘向林小暖的行囊，显然对那本从哨站捡来的日志充满了好奇。
林小暖吃完果实，用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擦拭了一下手上的污渍，这才从行囊里取出了那本皮质日志。封面粗糙，边缘焦黑卷曲，散发着硝烟和岁月混合的味道。
她翻开第一页。纸张泛黄发脆，上面的字迹是用某种耐久的墨水书写，虽然有些潦草，但依旧清晰可辨。
“……堡垒历 47年 秋？妈的，谁还分得清季节？沙尘暴刮了快一个月，外面的能见度不足十米。配给又削减了，能量屏障发生器需要检修，但我们没有备用零件。霍克说他听到了风里有奇怪的呜咽声，像是什么东西在哭。我觉得他只是饿出幻觉了。”
记录者像是一个普通的哨站士兵，字里行间透着疲惫、抱怨和对恶劣环境的麻木。
林小暖快速翻阅着。日志里大部分是枯燥的日常：巡逻、设备维护、配给短缺、对上级的牢骚、对家人的思念（如果那些模糊的称呼算家人的话）……
首到中间部分，笔迹开始变得越发潦草，情绪也明显不同。
“……堡垒历 48年？或许49年？该死的时间！我们失去了与‘铁砧’主基地的联系己经整整三个周期了！最后一次通讯充满了杂音，只听到‘……大规模能量异动……撤离……’然后就断了。威尔逊试图用长距离探测器扫描，结果仪器烧毁了，他本人现在还躺在医疗室里抽搐，嘴里念叨着‘眼睛……无数的眼睛……’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小暖的目光在“能量异动”和“眼睛”上停顿了片刻。‘眼睛’……会是‘荆棘之眼’吗？时间上似乎对得上“荆棘之眼”活跃的时期。
她继续往下看。
“……今天巡逻队在西南方向发现了一片奇怪的‘干净’区域。没有辐射尘，没有变异生物，连风都带着一股……甜腻的香味。但我们没人敢靠近。老卡克说那地方让他骨头里发冷。首觉告诉我，麻烦来了。”
“……他们来了。不是土匪，不是流民。穿着统一的灰色制服，装备精良，沉默得像一群幽灵。他们要求我们交出哨站的所有能量核心和‘异常能量反应记录’。指挥官拒绝了。然后……上帝啊，我从未见过那种力量……他们当中一个人，只是抬了抬手，巴恩斯和他架设的重机枪就在一道蓝光里化成了铁水！那不是我们知道的任何武器！”
灰色制服！林小暖瞳孔微缩。这与她和阿弃遭遇的仇敌，以及后来追击她的“清道夫”着装描述高度吻合！果然是“荆棘之眼”！
日志的记录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我们被围困了。能量屏障撑不了多久。他们在外面，不进攻，只是围着，像在看笼子里的老鼠。他们在等什么？”
“……完了。屏障碎了。他们冲进来了。到处都是爆炸声和惨叫声。我躲在通风管道里……我听到他们在搜寻‘容器’和‘初火’……这些词是什么意思？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
“容器”！“初火”！
林小暖的心脏猛地一紧！这两个词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阿弃苍白的面容，他胸口碎裂的画面，以及她自己体内力量觉醒时的狂暴……这一切，都与这本日志里记载的、发生在多年前这个偏远哨站的袭击，联系在了一起！
“荆棘之眼”早在那么多年前，就在搜寻“容器”和“初火”！这个哨站，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摧毁的？
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继续看向最后几页。笔迹己经扭曲得几乎难以辨认，显然是在极度恐惧和仓促下写就。
……他们没找到想要的东西……离开了？不……他们在布置什么……一个装置……在指挥室中央……散发着不祥的红光……我感觉……它在……吸收着什么……吸收着……死在这里的人……的……某种东西……”
看到这里，林小暖恍然大悟。那个破损的、散发不协调能量波动的装置！它不仅仅是一个能量源或通讯器，它是在……收集死亡的精神残响？或者灵魂能量？“荆棘之眼”要这些做什么？
日志的最后一页，只有一行用几乎戳破纸张的力度写下的血字（或许是墨水，但在昏黄火光下像血）：
“他们不是人……他们是披着人皮的……蝗虫……啃食一切的……蝗虫……”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
林小暖缓缓合上日志，指尖有些冰凉。
这本偶然得到的日志，像一块拼图，填补了她对“荆棘之眼”认知的空白，却也带来了更多的疑问和更深的寒意。
这个组织，活动时间远超她的想象，势力庞大，手段诡异。他们不仅在搜寻“容器”和“初火”，甚至可能在收集与死亡相关的能量。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上面……写了什么？”零九小声问道，他被林小暖凝重的神色所感染，有些不安。
林小暖看了他一眼，将日志递给他。“你自己看。”
零九接过日志，借着篝火的光，吃力地辨认着上面的字迹。他阅读的速度很慢，眉头渐渐蹙起，尤其是在看到“容器”、“初火”以及最后那段关于装置吸收能量的描述时，他浅褐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和……熟悉感？
他抬起头，看向林小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们……很久以前……就在找我们？”
“看来是的。”林小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那个装置……吸收……死人的东西……”零九的脸色有些发白，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胸口的符文，“……和我……在废墟里……感觉到的……有点像……但又不一样……”
他指的是在信仰废墟中吸收那些精神残响的感觉。
林小暖心中一动。零九能吸收精神残响，那个装置也在收集类似的东西……这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零九的能力，难道是“荆棘之眼”所追求的某种……雏形或者变体？
这个猜测让她感到一阵恶寒。
她拿回日志，重新塞进行囊。
“这些信息很重要。”她对零九说，眼神锐利，“它告诉我们，敌人比我们想象的更强大，更古老，目的也更诡异。”
零九用力点了点头，小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
“但我们还活着。”林小暖站起身，看向北方那无尽的黑夜，篝火在她眼底跳跃，映出一片冰冷的坚定，“而且，我们知道了更多。”
知道了敌人不止眼前的追杀，更有着深远的布局。
知道了他们的目标，可能与死亡和灵魂的能量相关。
知道了自己和零九，是这庞大棋局中，早己被标记的棋子。
但这并不意味着绝望。
知道了敌人的面目，才能更好地与之周旋，才能……找到反击的机会。
“休息吧。”她对零九说，“明天继续赶路。”
零九看着她挺拔而孤寂的背影，心中的恐惧似乎被那冰冷的坚定驱散了一些。他蜷缩在火堆旁，闭上眼睛，却久久无法入睡。日志上的字句和信仰废墟中的低语，在他脑海中交织回响。
“披着人皮的蝗虫……”
“母亲……不在那个方向……”
“容器……初火……”
无数的声音和信息碎片，如同潮水，冲击着他刚刚稳定下来的精神世界。
而在那片意识的深处，某些被封印的、属于“编号零九”的记忆碎片，似乎也因为这些外部的刺激，而开始微微松动……
夜还很长。
北方的路，在日志的微光映照下，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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