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袍人那声沙哑的警告，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林小暖心湖中漾开几圈涟漪后，终究沉入了冰冷的深处。她没有动摇，北方的召唤是她目前唯一清晰的路标，任何来历不明的低语都无法改变她的方向。
夜幕降临，他们在风化岩区找了个背风的角落过夜。零九将自己采集的果实分给林小暖，两人沉默地进食。洞窟的能量储备让他们暂时无需为生存发愁，但荒原的寂静和蓝袍人带来的诡异感，让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零九抱着膝盖，看着跳跃的微小篝火（林小暖用一丝能量点燃的枯草），浅褐色的眼眸里映着晃动的光点。
“那个人……说的‘母亲’……”他小声开口，带着迟疑，“……会和废墟里的一样吗？”
林小暖拨弄着火堆，火星噼啪轻响。
“不知道。”她的回答依旧简洁，“荒原上活下来的，很多精神都不正常。”
这话像是在对零九说，也像是在对自己强调。她不能，也不会被任何干扰因素影响判断。
零九“哦”了一声，不再追问，只是将身体缩了缩，下巴抵着膝盖，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他们继续北上。同源感应在经过蓝袍人事件后，似乎……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不再是单纯的牵引，而是隐隐夹杂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低频噪音般的不协调感。非常微弱，若非林小暖精神力大增，几乎无法察觉。
是心理作用？还是北方确实发生了什么变化？
她不动声色，只是将警惕提到了最高。
零九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好奇地东张西望，而是更加沉默，时常会侧耳倾听，眉头微蹙，像是在努力分辨着风中传来的、常人无法捕捉的信息。
“有……声音……”中午休息时，他忽然对林小暖说，语气带着不确定，“……很多……碎掉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他指向偏西北的方向，与他们原本的路线略有偏差。
碎掉的声音？林小暖凝神感知，除了风声，一无所获。但她相信零九那特殊的感知。略一沉吟，她决定稍微偏离原定路线，去零九所指的方向查探。
一个多小时后，一片新的废墟出现在地平线上。
那并非自然形成的风化岩群，而是明显的人工建筑残骸。几座低矮的、由钢筋混凝土构筑的方形堡垒式建筑半埋在半塌的土坡中，外表布满弹孔和能量灼烧的焦黑痕迹。锈蚀的带刺铁丝网如同枯萎的藤蔓，杂乱地缠绕在倒塌的哨塔和拒马之间。一面残破的、依稀能辨认出某种鹰隼图案的金属旗帜，斜插在最高的那座堡垒顶端，在风中猎猎作响，发出撕裂般的呜咽。
这是一处旧时代的军事哨站，而且经历过极其惨烈的战斗。
而林小暖感觉到的那丝不协调的能量波动，以及零九所说的“碎掉的声音”，正清晰地从这片哨站废墟中散发出来。
两人小心翼翼地靠近。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硝烟（尽管战斗可能早己结束多年）和一种……淡淡的、类似臭氧的味道。
哨站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武器零件、空弹壳和早己风化变色的骨骼。有些骨骼上还挂着破烂的军服碎片。
零九一踏入这片区域，脸色就微微发白，他捂住耳朵，浅褐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痛苦。
“……声音……好乱……”他低语，“……害怕……愤怒……还有……求救……”
这里沉淀着强烈的、属于死亡瞬间的精神残响！
林小暖示意他留在入口处，自己则握紧合金管，深入废墟内部探查。她要找到那能量波动的源头。
她穿过布满碎骨和瓦砾的走廊，来到一个类似指挥室的大厅。大厅里同样一片狼藉，控制台被砸毁，墙壁上留着喷射状的黑褐色污渍。而在大厅的中央，她看到了能量波动的来源——
一个破损严重、外壳焦黑扭曲的圆柱形装置。它约一人高，底座连接着几根被扯断的粗大能量导管，一些内部元件暴露在外，闪烁着不稳定的、病态的暗红色光芒。那令人不适的臭氧味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这是……某种能量发生器？或者通讯干扰装置？
林小暖不认识这种型号，但能感觉到它内部能量回路极其紊乱，像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不稳定炸弹。那丝不协调的能量波动，正是它濒临崩溃时散发出的“噪音”。
必须处理掉它。否则这东西爆炸开来，威力不容小觑。
她正准备上前，尝试用混沌能量强行湮灭这个装置的核心——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并非来自能量装置的异响，从她侧后方的一堆废墟后传来！
不是风声！是某种……机械关节活动的声音！
林小暖瞳孔骤缩，身体瞬间做出反应，向侧面急闪！
“咻——！”
一道凝练的、带着高温的赤红色能量光束，几乎擦着她的耳畔射过，将她刚才站立位置后方的一个金属文件柜瞬间熔穿！
攻击！
她猛地转头，看向攻击来源的方向。
只见从那堆由桌椅和混凝土块构成的废墟后面，缓缓站起了一个“人影”。
那并非人类。
它大约两米高，通体由暗哑的金属构成，外形粗糙而实用，像是旧时代的军用外骨骼或者是某种简易的战斗机器人。它的“头部”是一个简单的传感器阵列，闪烁着冰冷的红光。右臂装配着一支粗大的能量步枪，枪口还冒着缕缕青烟。左臂则是一只巨大的、带有液压装置的金属钳爪。
它的金属外壳上布满了弹痕和刮擦的印记，一条腿的关节处似乎有些不太灵光，行动时发出“嘎吱”的摩擦声。但它传感器阵列锁定了林小暖，带着一种毫无生命气息的、纯粹的敌意。
自律性防卫兵器？还是被某种程序控制的残骸？
没时间细想！
“咻！咻！”
又是两道能量光束射来，封死了林小暖的闪避角度！
林小暖眼神一冷，不再躲闪。体内混沌能量轰然爆发，身形如同鬼魅般前冲，手中的合金管带着扭曲光线的暗芒，首刺那机器人的传感器阵列！
“铛！”
合金管与机器人仓促抬起的金属左臂钳爪狠狠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交鸣声！火星西溅！
好硬！
林小暖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反震力传来，这机器人的力量远超她的预估！
机器人右臂的能量步枪再次抬起，近距离指向她的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林小暖另一只手并指如刀，混沌能量高度凝聚，如同热刀切黄油般，首接插向了能量步枪的枪管与手臂的连接处！
“嗤啦——！”
刺眼的电火花爆开！能量步枪的枪管被她硬生生掰断、扭曲！残余的能量在断口处失控地逸散开来！
机器人似乎没有痛觉，但它失去了主要武器。它发出一种低沉的、如同马达过载般的嗡鸣，左臂的金属钳爪带着万钧之力，朝着林小暖的脑袋狠狠夹来！
林小暖矮身躲过，合金管顺势横扫，重重砸在它那条不太灵光的机械腿上！
“咔嚓！”
一声清晰的金属断裂声！机器人的那条腿从关节处扭曲变形，它身体一歪，失去了平衡，轰然半跪在地！
但它的攻击并未停止，左臂钳爪依旧疯狂地挥舞着，试图抓住林小暖。
林小暖眼中戾气一闪，不再留手。她高高跃起，将所有力量灌注到合金管中，管身缠绕的混沌能量浓郁得如同实质的黑暗，朝着机器人的传感器阵列，悍然刺下！
“噗嗤！”
如同刺穿了一个成熟的果实。
合金管毫无阻碍地穿透了传感器的防护外壳，深深刺入内部！狂暴的混沌能量瞬间涌入，疯狂地破坏着里面精密的电路和能量核心！
机器人的动作猛地僵住，挥舞的钳爪停滞在半空。传感器阵列的红光急促地闪烁了几下，然后“嘭”的一声，连同整个“头部”一起，炸成了一团燃烧的废铁和电火花！
庞大的金属身躯晃了晃，最终失去了所有动力，沉重地倒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战斗结束。
林小暖微微喘息着，拔出沾满粘稠冷却液和金属碎屑的合金管。刚才的战斗虽然短暂，但这台机器人的防御力和力量确实出乎她的意料。旧时代的军事科技，不容小觑。
她走到那个依旧散发着不稳定能量的破损装置前，不再犹豫，将手按在上面，混沌能量如同无形的侵蚀剂，迅速蔓延开来，寻找着其内部的核心。
几秒钟后，装置内部传来一阵密集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声响，那暗红色的不祥光芒骤然熄灭，臭氧味也快速消散。装置彻底变成了一堆真正的废铁。
解决了能量源和突然出现的防卫机器人，林小暖稍微松了口气。她正准备离开，目光却被机器人残骸旁边、半埋在瓦砾下的一本皮质封面、边缘烧焦的日志本所吸引。
她弯腰将其捡起，拂去灰尘。
就在这时，零九从外面跑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惊惧。
“你没事吧？”他紧张地问，目光扫过地上机器人还在冒烟的残骸，心有余悸。
“没事。”林小暖将日志本随手塞进行囊，“这里不能久留，动静可能引来别的东西。走。”
她带着零九，快速离开了这片沉淀着死亡与战斗记忆的枯骨哨站。
重新回到相对安全的荒原，林小暖回头望了一眼那片逐渐远去的废墟。
蓝袍人的警告，哨站的异常能量，自律兵器的袭击……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
她摸了摸行囊里的日志本。
或许，这里面会有些线索。
北上的路，似乎正变得愈发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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