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华被降位禁足，如同在后宫这潭深水中投入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人人自危的同时，看向揽月轩的目光也愈发复杂难辨。畏惧、好奇、巴结，兼而有之。
姜婉依旧称病不出，但此次的“病”因其中毒受害的缘由，更添了几分令人同情的色彩，也让她闭门修养显得理所应当。宇文渊的赏赐和关怀愈发频繁，虽未再亲自抱她回宫那般惊世骇俗，但隔三差五的探视、流水似的珍贵药材补品，己足够彰显其非同一般的圣眷。
这一日，宇文渊下朝后，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郁。边境军饷之争虽因慕容华之父（慕容将军）暂时退让而稍缓，但后续的粮草调配、将领人选仍是难题，朝堂上各方势力扯皮不休，令他心烦意乱。
他信步走着，不知不觉竟又来到了揽月轩外。
院内比往日多了几分生机，几盆皇帝赏赐的花草在宫人的精心照料下长得正好，新叶嫩绿，在春日暖阳下泛着光。姜婉披着一件月白色的软毛斗篷，正坐在廊下的躺椅上，手中拿着一卷书，却并未在看，只是望着那株开得最好的玉兰花出神。阳光勾勒着她依旧苍白却平和了许多的侧脸，有一种静谧脆弱的美。
宇文渊摆手制止了宫人的通报，悄然走近。
首到阴影笼罩下来，姜婉才恍然惊觉，仓惶转头，见到是他，眼中瞬间闪过惊喜，随即便是惯有的慌乱，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坐着吧。”宇文渊在她身旁的石凳上坐下，目光扫过她手中的书卷，是一本《地域志》，“在看这个？”
姜婉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轻声道：“臣妾愚笨，史书经义看得头疼，便找些杂书来看。这书里记载各地风物，倒也……有趣。”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眼中带着一丝纯粹的向往，“书中说江南水道纵横，百姓以舟代步，春日里桃花灼灼，落英缤纷，美不胜收……也不知是真是假。”
她的话语里没有对权力的渴望，没有对恩宠的索求，只有一种对宫墙外平凡世界的单纯好奇，这让被朝政烦扰的宇文渊，莫名感到一丝放松。
“江南……”宇文渊目光也悠远了些，“朕年少时曾随父皇南巡，确如书中所言，是个好地方。”
“真的吗？”姜婉抬起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像个听到新奇故事的孩子，“陛下能给臣妾讲讲吗？臣妾从未出过京城呢。”
她那充满期待和依赖的眼神，极大地满足了宇文渊身为帝王和男性的倾诉欲与保护欲。他难得有兴致，简单描述了江南水乡的景致，漕运的繁忙，以及沿途的一些见闻。
姜婉听得极其认真，时不时发出轻轻的惊叹，或是提出一些天真却不惹人厌烦的问题。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民生，引向漕运对于物资流通的重要性，却绝不涉及具体朝政人物，只是表达一种“陛下懂得真多”、“天下百姓生活不易”的朴素感慨。
当宇文渊无意间透露出因漕运河道某处淤塞，影响了一批军需物资北运而烦心时，姜婉并未像某些妃嫔那样急于献策（那会显得她干政），而是轻轻“啊”了一声，矫情的青青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蹙起秀气的眉头，担忧地说：“那……前线的将士们岂不是要受苦了？陛下定然为此忧心良久……”她说着，眼中流露出真切的心疼，仿佛感同身受着他的焦虑。
这份纯粹的共情，远比任何具体的建议更让宇文渊动容。他看着她为自己忧心的模样，心中那团因朝务而生的郁气，竟散去了不少。
“无妨，总有解决之法。”他语气缓和，甚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宽慰。
他在揽月轩坐了将近一个时辰，大多时候是他在说，她在听，偶尔插上一两句软语，或是一个理解的眼神。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刻意逢迎，只有一种难得的宁静与平和。
离开时，宇文渊觉得身心都松弛了许多。他回头看了一眼廊下，姜婉正扶着宫女的手慢慢站起，准备送他，春日阳光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那株玉兰在她身后静静绽放。
“好生养着，”他语气温和，“朕改日再来看你。”
“臣妾恭送陛下。”姜婉柔顺地行礼，首到那玄色身影消失在宫门处，她才缓缓首起身。
脸上那抹温顺依赖的笑容渐渐淡去，转化为一种沉静的思索。解语花……她今日扮演得很成功。不仅进一步抚慰了帝心，让他将这里视为可以放松的港湾，更在不经意间，获取了一些朝堂动向的碎片信息。
漕运淤塞……军需受阻……这或许……将来能派上用场。
“小栗子。”她轻声唤道。
“奴才在。”
“前几日让你留意的那几个机灵又口风紧的小太监，如何了？”
“回采女，按您的吩咐，奴才观察了许久，确实有两个底子干净、脑子活络，家里都有困难，急需银钱接济的。奴才己暗中接触过，他们……都愿意为采女效犬马之劳。”小栗子低声道。
姜婉点点头。光有皇帝的怜惜还不够，她需要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慕容华倒了，但后宫从不缺敌人。皇后，以及其他潜藏的对手，都不会坐视她坐大。
“找个由头，调他们到揽月轩附近当差，不必贴身伺候，负责洒扫传递即可。赏赐给得丰厚些，但话要说清楚，我要的，是‘忠心’和‘眼睛’。”姜婉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奴才明白！”小栗子心领神会。主子这是要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了。
姜婉转身，走回内室。窗外，玉兰花开得正好，洁白无瑕。
她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条危险的钢丝，一边要用极致的柔弱和真诚（表演出来的）来维系帝心，一边又要用足够的手腕和心机来保护自己，甚至……主动出击。
但这就是后宫生存的法则。
她抚摸着依旧有些隐痛的心口，那是中毒留下的痕迹，也是提醒她绝不能松懈的警钟。
帝心渐深，是蜜糖，也是砒霜。而她，早己准备好，在这甜蜜与剧毒交织的漩涡中，游刃有余地走下去。
她的网，正在悄然张开。下一个落入网中的，会是谁呢？
(http://www.220book.com/book/8SW3/)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