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偏殿的窗棂漏进晨雾，沈冰之正低头裁纸，月白首裾的袖口轻扫过砚台，露出的手指纤细却骨节分明——束胸勒得紧实，让本就清瘦的身形更显挺拔，唯有垂眸时眼尾的弧度，藏着几分女子的柔润。
她将写好的策论题叠起，指尖叩着桌沿：“沈忠，把考题塞进蜡丸时，记得在蜡皮内侧刻道细痕，再裹三层油纸。”
沈忠刚接过蜡丸，殿外就传来侍女的轻叩声。
郑府侍女捧着食盒躬身而入，将食盒放在案角，低声禀道：“我家小姐听闻沈伴读熬夜拟题，让奴婢送些绿豆糕来润喉，还托奴婢带句话——昨日见礼部尚书家公子往柳府去了，文会恐有变数，还请沈伴读多留点心。”
沈冰之捏起块绿豆糕，咬下时动作轻缓，碎屑却没沾到衣襟——她总这般，再匆忙也维持着体面。
“正好。”她将蜡丸塞进沈忠怀里，“你今夜故意贪杯睡沉些，留东侧窗虚掩半寸。”沈忠一愣，随即会意，躬身应下。
文会当日，东宫后苑的杏花开得正好。周园坐于主位，左侧是郑相、礼部尚书等重臣，右侧则摆满寒门学子的案几。
沈冰之立在阶下，银带束腰衬得肩背挺首，发冠束起的青丝间，竟别着枚极小的玉兰发束。
开考！周园话音刚落，沈忠便捧着蜡丸上前。
礼部尚书之子李修远眼神闪烁，趁众人注目蜡丸时，指尖悄悄碰了碰身旁的小厮。
沈冰之将这一幕收进眼底，垂眸时唇角勾起细不可查的弧度。
蜡丸拆开，里面的考题却不是西北防务，而是论世家教化之重——明显是旧派想让世家子弟拔得头筹的题目。
李修远立刻起身，朗声道：“此题意蕴深远，正合文会宗旨！”礼部尚书亦抚须点头，看向沈冰之的眼神带着几分得意。
“李公子急什么？”沈冰之跨步上前，指尖捏起那张考题，纸页边缘的毛边与蜡丸内侧的细痕对不上。她扬声唤来沈忠：“把备用考题呈上来。”
沈忠立刻捧出另一枚蜡丸，拆开后，西北防务漕运改革两道策论题赫然在目，蜡皮内侧的细痕与油纸纹路严丝合缝。
昨夜我便留了后手。沈冰之将两张考题并放在案上，声音清亮，“备用考题由郑相亲自过目封蜡，若这枚被动过手脚，便是有人私闯东宫，篡改考题！”
她目光扫过李修远，“方才沈忠拆蜡丸时，李公子频频示意小厮，敢问那小厮此刻在哪？”
周园脸色一沉，侍卫立刻搜捕，很快将藏在假山后的小厮拖了出来。小厮怀里还揣着半块带蜡屑的油纸，供出是李修远让他趁沈忠醉酒时，换走了蜡丸。
李修远面如死灰，礼部尚书忙跪地请罪，周园冷哼一声：“继续开考，此事过后再查！”
考场上的骚动渐平，沈冰之缓步巡视，见角落里的寒门学子陈生正对着砚台发愁——墨块干裂，研不出浓墨。
作者“京城机场的赵玉田”推荐阅读《弃后不做太子妃》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她俯身放下自己的砚台，动作轻缓如春风拂过：“用我的。”
陈生抬头，撞见她眼底的温和，慌忙道谢。
这一幕落在周园眼中，他指尖着茶盏，想起她拒玉佩时的决绝，只觉这人心思如谜。
日暮时分，文会收卷，晚宴开席。丝竹声起，却不是清雅的高山流水，而是支讥讽寒门的藜藿吟。
伶人弹到蓬门无计攀朱紫时，有人故意高声笑：“此曲倒是写实！”
席间郑府侍女恰来给郑相送披风，见此情景悄悄递了个眼色给沈冰之。
沈冰之会意，抬眼时，原本温和的眉眼己染了锋芒，按在桌沿的手指轻轻叩了三下，示意乐师停奏。
“李公子觉得此曲写实？”她起身时，首裾下摆扫过地面，身姿挺拔如松，“那我便和一首布衣行。”
无需乐师伴奏，她清声吟诵：“蓬门藏玉剑，藜藿育良贤。漕运曾驱马，边关敢枕弦。才高非恃姓，志远不凭权。莫道寒门贱，功成照九天！”诗句落地时，满座皆静，随即响起寒门学子的掌声，连郑相都点头赞叹。
周园拍案叫好，目光灼灼地看着沈冰之：“好一个才高非恃姓！沈伴读之才，不输先贤！”他看向脸色惨白的李修远，“将这伶人及幕后主使拿下，东宫文会，岂容尔等放肆！”
晚宴散后，沈冰之在偏院核对考卷，陈生的策论写得条理清晰，对西北防务的见解竟与她不谋而合。
她正圈画重点，沈忠进来禀报：“少爷，陈生是沈将军旧部陈都尉的儿子，当年陈都尉战死，他便流落民间了。”
沈冰之捏着笔的手一顿，看向考卷上愿往西北戍边的落款，眼底泛起暖意。她取出枚刻着沈字的军牌，塞进沈忠手里：“明日让他来见我，把这个给他。”
刚打发走沈忠，周园便推门而入。他盯着沈冰之发间的玉兰发束，声音带着几分试探：“这发束，倒是别致。”沈冰之抬手取下，递还过去：“郑小姐所赠，臣不敢私藏。”
周园却不接，反而上前一步：“孤想让你兼管东宫人才选拔，日后这些寒门才子，都由你调教。”他的目光落在她清瘦的侧脸，喉结滚动，“有你在，孤很安心。”
沈冰之躬身退开半步，避开他的目光：“殿下抬爱，臣资历尚浅，恐难当此任。”她指尖攥紧袖中的军牌，感受着木质的纹路——陈生的出现，是西北布局的意外之喜，而周园的挽留，更让她清楚，脱身必须加快脚步。
夜色渐深，沈冰之站在窗前，望着西北方向。
沈忠送来沈将军的密信，字迹潦草却有力：“匈奴袭雁门，朝廷议援军，外放时机己到。”
她将密信烧在烛火里，火星映着她的眉眼，既有女子的细腻，更有武将的决绝——这场文会，既平衡了朝局，又埋下了西北的棋子，接下来，只需静待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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