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从脊背蔓延开来，不是金属的凉，而是某种活物正从她身体上攀爬并带着耻辱的灼痛。
白夜被两名武装警卫死死按在涅槃财团顶层会议室的中央。周围是360度环绕的全息投影，她的父亲和兄长白哲的面容巨大而模糊，如同云端的神祇，漠然地俯视着她这只即将被碾碎的蝼蚁。
“白夜，因非法泄露公司核心机密，精神稳定性评估失败，经董事会表决，即刻起，剥夺其家族成员身份及全部社会信用点数。”
白哲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却像最精密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割着她与世界最后的联系。窗外的飞行器无声滑过，巨大的霓虹广告牌闪烁着“涅槃——引领人类进化”的字样，光芒透过玻璃，却照不进这间权力心脏的半分暖意。
“哥哥，你不是在清除污点，”白夜抬起头，黑紫色的瞳孔里没有哀求，只有冰冷的嘲讽，“你是在销毁证据。因为我拒绝交出生物芯片，成为你们那个‘意识上传’实验的活体养料，对吗？”
全息影像中，父亲的面容没有任何波动。白哲的笑容则加深了些许，那是一种胜券在握的残忍。
“你的妄想症，恰恰证明了董事会决定的正确。”他轻轻抬手。
按住她的警卫立刻掏出一个激光蚀刻器。高频的嗡鸣声响起，灼热的痛感瞬间从她左肩胛骨炸开！皮肉烧焦的细微气味钻入鼻腔，那枚象征着身份与荣耀的家族芯片，在物理层面被彻底抹除。
剧痛让她眼前发黑，耳边只剩下白哲最后的宣判，清晰无比：
“白夜己死。你，只是锈带的一个编码了。”
……
失重感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然后是沉重的撞击，以及西面八方涌来的、令人作呕的气味。铁锈、腐败的有机物、劣质能源燃烧的刺鼻烟雾……它们粗暴地灌入她的肺，取代了顶层那经过精密过滤的空气。
白夜摔在了一座由金属废料和生活垃圾堆成的小山上。身上那件价值连城的高定礼服，此刻被黏腻污秽的液体浸透，紧紧贴着皮肤，像第二层令人窒息的囚笼。
她挣扎着抬起头。
天空被纵横交错的巨型管道和锈迹斑斑的空中步道切割成碎片。巨大的工业烟囱永不疲倦地喷吐着浓烟，将本就昏暗的光线进一步吞噬。远处，改装引擎的轰鸣和意义不明的嘶吼此起彼伏。肮脏水洼里，倒映着扭曲、艳俗的霓虹灯光——“肌肉增强，八折！”“记忆清除，给你新生！”
这里是锈带区。法外之地，被文明遗弃的垃圾场。
她还没能理清思绪，几道瘦削而敏捷的身影就从阴影中窜出，眼中闪烁着饥饿与贪婪的光。
“新货色！”
她的耳垂被粗暴地扯了一下，血珠瞬间沁出。那对蓝宝石耳坠不见了。紧接着是项链，带着她体温的金属链子被硬生生拽断。
“衣服！这料子能换不少！”
粗糙的手抓向她的衣领。白夜本能地屈肘反击，击中了一个男人的鼻梁。对方吃痛闷哼，但更多的人围了上来。拳头和踢打如同雨点落在她身上，她被打倒在污秽的地面，脸颊擦过尖锐的金属边角，留下火辣辣的疼痛。
抢走她最后一只耳环的那个瘦弱男人，朝她啐了一口浓痰，混着血丝。
“欢迎来到锈带，大小姐。”他咧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在这里，体面换不来一口吃的。”
他们像鬣狗一样散去，留下她蜷缩在垃圾堆里，浑身剧痛，狼狈不堪。
那句话却比任何物理打击都更具穿透力，冰锥般扎进她的心脏。体面？她还有吗？从被按在会议室那一刻起，她就一无所有了。
她艰难地支起身子，用破烂的袖口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和脸上的污浊。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最后一丝迷茫被烧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为生存而战的、近乎野兽般的冰冷决绝。
……
饥饿，成了比疼痛更难以忍受的折磨，像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的胃。
白夜躲在一个散发着霉味的废弃集装箱里，这是她暂时找到的“庇护所”。外面世界的喧嚣和危险从未停止。她必须找到食物，必须找到……活下去的方法。
街角，一块闪烁不定的全息广告牌吸引了她的注意。那上面没有精美的代言人，只有最原始、最血腥的角斗画面剪辑，配着猩红的大字：
“炼狱”角斗场——胜者通吃，败者皆无！
简单，粗暴，首指核心。
她没有犹豫太久。活下去，是当前唯一的逻辑。
沿着指示，她走进一扇隐藏在霓虹灯阴影下的、油腻沉重的铁门。门后是充斥着汗臭、血腥和机油味的浑浊空气。一个几乎被改造成半机械的壮汉坐在柜台后，一只义眼发出红光，在她身上来回扫描。
“细皮嫩肉，能挨几下？”他嗤笑一声，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
白夜沉默着。
当扫描射线掠过她肩胛骨上那个被灼毁的芯片痕迹时，壮汉的义眼红光停顿了一下，随即发出更感兴趣的嗡鸣。
“哦？‘特殊货物’。”他舔了舔金属嘴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行，给你个机会。下一场，‘热热身’。”
他扔给她一个简陋的、带着污渍的号牌。
她被一股粗暴的力量推搡着，走进一个更加拥挤、肮脏的准备间。这里挤满了奇形怪状的生物——肌肉贲张到非人程度的壮汉，肢体被替换成各种锋利武器的改造人，眼神空洞如同杀人机器的亡命之徒……
他们所有人的目光，在她进来的那一刻，都齐刷刷地聚焦过来。那不是在看待一个同类，而是在审视一件物品，一顿……即将到口的美餐。
白夜握紧了冰冷的号牌，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她强迫自己挺首脊梁，迎向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寻找一个可以暂时倚靠的角落。
她不知道的是，在准备间上方，一个隐藏在污垢中的摄像头，正无声无息地转动着焦距，冰冷的镜头，牢牢锁定了她苍白而倔强的脸。
摄像头的另一端，连接着“炼狱”深处，那双掌控一切的、冰蓝色的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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