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养心殿的回廊，吹得檐角铜铃轻响。
李玉站在廊下，手里捏着一张宫牌，指节微微发白。
他刚从启祥宫回来。
那里的灯火比往常亮，嘉贵人今夜摆了小宴，皇帝赏了她一对新贡的玉镯。
没人知道魏嬿婉被叫进去时，身上只着了一件薄薄的旧衣。
“樱儿，这名字倒也配你。”嘉贵人抿了一口茶，眼角斜睨着跪在下首的女子。
魏嬿婉垂着眼，没应声，她知道这名字不过是羞辱罢了。
樱儿？这是拿娴妃没办法，转而拿她当替身呢。
“怎么？不乐意？”贞淑冷笑，“嘉贵人抬举你，还不快谢恩？”
魏嬿婉缓缓叩首：“奴婢谢嘉贵人赐名。”
声音平静，听不出半分波澜，可她心里却在冷笑。
她与娴妃其实并多少相似之处，不过就是嘉贵人看不惯她找的茬儿而己。
娴妃的容貌在这后宫之中算不得出色，真要是细琢磨，那张脸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抬起头来。”嘉贵人忽然道。
魏嬿婉依言抬头，目光澄澈，毫无惧意。
嘉贵人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笑了：“倒是有几分胆色。”
她转头对贞淑道：“让她去绣房，把那今年新贡的云锦绣了。”
贞淑一怔：“主子，那可是皇后娘娘要的贺礼……”
“怕什么？”嘉贵人冷笑，“她若绣不好，自有责罚。”
那云锦薄如蝉翼，金线细如发丝，稍有不慎便会勾破。
一匹布，需三日方能完工。
嬿婉需要在三日内绣完五匹。
她没争辩，只是默默领了差事退下。
身后，嘉贵人与贞淑的笑声隐隐传来。
“这魏嬿婉，倒是沉得住气。”
“主子放心，再沉得住气，也是个宫女。我己吩咐下去，让她住进西偏房，夜里冷得很，看她能撑几日。”
进忠是在次日清晨得知消息的。
他正给养心殿的铜鹤擦拭灰尘，忽见春婵慌慌张张跑来。
“进忠公公！不好了！嬿婉……不，现在该叫樱儿了，她被调去启祥宫了！”
进忠手一抖，铜鹤的翅膀被擦出一道划痕。
他猛地抬头：“什么时候的事？”
“昨儿夜里！”春婵急道，“听说嘉贵人嫌她名字不好听，给她改了名，还让她去绣房重绣云锦！”
进忠的脸色瞬间阴沉。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嘉贵人是什么人？
心狠手辣，手段阴毒，是同类的味道。
如今拿魏嬿婉出气，不过是借题发挥。
“她……她可还好？”进忠声音低哑。
春婵摇头：“听说昨夜就搬去了西偏房，那屋子漏风，夜里冷得厉害，她又没带厚被子……”
进忠猛地攥紧了抹布，指节泛白。
他想起那日嬿婉转身就走的背影，想起她冷漠的眼神，想起她一句解释都不给的倔强。
可此刻，他心里的怒火却不是冲她，而是冲着整个启祥宫。
“你先回去。”他沉声道，“别让人察觉你来过这儿。”
春婵点头，匆匆离去。
进忠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魏嬿婉在启祥宫的第一夜，冷得几乎无法入睡。
西偏房年久失修，窗纸破了几个洞，风呼呼地灌进来。
她蜷缩在薄被里，手指冻得发麻。
【统子，给我屏蔽触觉，真TM的冷死了。】
【好的宿主，话说你为什么不用灵泉水？】
【你是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吗？】
【……】
【嘉贵人摆明了就是给我个下马威，我若是完好无损，她必然还会再出别的阴招。】
而且嬿婉心下也是另有打算，进忠那小狗子这会儿想必己经知道她的处境了。
她就是要让进忠看到她的惨状，越惨越好，这样有利于她下一步计划。
嬿婉睁着眼睛盯着房梁，屏蔽触觉只是感觉不到冷，这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被冻的首发抖。
脑子里闪过凌云彻的脸。
如今，他己被贬去守冷宫。
听原主说，他整日酗酒，醉了便骂世道不公。
自那日她单方面分手之后，凌云彻不知道那根神经不对，竟然开了窍的去贿赂官职。
可惜后来被人给顶了不说，连贿赂用的银子也被昧下了，真是笑不活了。
第二日清晨，魏嬿婉拖着沉重的身体准时出现在绣房。
架好一匹云锦之后，嬿婉拿起针，开始绣。
有系统的加持，就算手指略微僵硬，针法却依旧稳的一批。
贞淑站在一旁监督，见她动作利落，眉头微皱。
“倒是有几分本事。”她冷哼，“可别以为这样就能过关。”
魏嬿婉不语，只专注手中的活计。
一针一线，如行云流水。
到了午时，第一匹云锦己完成大半。
贞淑脸色更难看。
她本以为魏嬿婉会出错，会求饶，会崩溃。
可她没有，她安静得像一潭深水，深不见底。
进忠是在当日下午行动的。
他借着送御笔的由头，悄悄绕到启祥宫后巷。
那里有一口井，井边堆着杂物。
他迅速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塞进一堆旧扫帚里。
布包里是一块厚实的羊毛毯，还有一小瓶驱寒的药油。
是他托人从外头买来的。
他知道魏嬿婉夜里冷。
他知道她倔，不会开口要。
所以他只能偷偷送。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欲走。
却见李玉站在巷口，静静看着他。
进忠心头一紧。
“师傅……”
李玉走近，目光复杂：“你当真喜欢她？”
进忠沉默良久，才低声道：“她……在受苦。”
李玉叹了口气：“你可知你在做什么？嘉贵人正等着你去求她，好拿捏你。”
进忠摇头：“我不去。”
“那你又能如何护她？”李玉反问，“你不过是个太监，她不过是个宫女。你们在这宫里，连命都不算。”
进忠抬头，目光坚定：“师父，她很聪明，也比你想象的要坚强的多。”
李玉看着他，忽然笑了。
那笑里，藏着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无奈。
“罢了。”他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这是你自己选的人，但愿你们能有个好的结局。”
进忠一怔：“师傅……这是？”
李玉无奈道：“就你崽子那点银子，估摸着都打点的差不多了吧，拿去先用着吧。”
这启祥宫里都是吃人的，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捏着手里的荷包，进忠说不感激是假的，这里面全是银票。
想来也是嬿婉入了师父的眼，不然师父是不可能拿出来这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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