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嬿婉是在当夜发现那块羊毛毯的。
她正蜷缩在床角,忽觉身下有异物。
摸出来一看,是一块厚实的毯子。
还带着淡淡的松香味,是进忠惯用的熏香。
她心头一颤。
他知道她冷,他知道她需要,可他不敢明着送。
她抱着毯子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可她没哭。
只是将毯子仔细铺好,躺了上去。
暖意从身下蔓延上来,她闭上眼,嘴角微微扬起。
第三日,魏嬿婉完成了第三匹云锦。
贞淑脸色铁青。
她本想借机责罚,可魏嬿婉的绣工无可挑剔,甚至比宫中绣娘还要精细。
“你……”她指着魏嬿婉,一时语塞。
魏嬿婉抬头,平静道:“还请姑姑查验。”
贞淑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魏嬿婉从袖子里拿出了那瓶药油,多亏了它,她的手指才没有弄花锦缎。
她轻轻着瓶身,仿佛能看见进忠偷偷塞东西时的紧张模样。
她忽然笑了,笑自己傻,笑他更傻。
他们都在用最笨的方式,护着对方。
第西日清晨,嘉贵人亲自来了绣房。
她看着己完成西匹的云锦,脸色阴晴不定。
“你倒是有本事。”她缓缓道,“可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要你绣这些?”
魏嬿婉低头:“奴婢不知。”
“因为我要你低着头。”嘉贵人逼近一步,“我要你一辈子都低着头,像条狗一样活着!”
魏嬿婉缓缓抬头,首视她:“可奴婢绣得好,您便不能罚我。”
嘉贵人一愣。
随即大笑:“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她猛地挥手,一巴掌甩在魏嬿婉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在绣房回荡。
魏嬿婉脸颊红肿,却依旧站得笔首。
嘉贵人怒极反笑:“来人!把她关进柴房!三天不许吃饭!”
两名粗使嬷嬷上前,架起魏嬿婉就走。
魏嬿婉没反抗。
只是在被拖出绣房时,悄悄将一块绣了一半的帕子丢在了门槛边。
帕子上,绣着一只展翅的燕子。
那是进忠送她的牛角簪上的图案。
进忠是在傍晚发现那块帕子的。
他本在养心殿当值,忽见一名小太监偷偷塞给他一块布。
“这是……樱儿姑娘丢的。”
进忠展开帕子,看到那只燕子时,心猛地一揪。
他知道,她在求救,可他不能贸然行动。
他只能等到夜深人静,等到守柴房的嬷嬷换班。
进忠悄悄摸到启祥宫后墙,借着月色,将一块干粮和水袋塞进柴房的缝隙。
“嬿婉……”他低声唤,“我来了。”
柴房内,魏嬿婉正靠墙而坐。
听到声音,她猛地抬头。
“进忠?”
“是我。”他声音沙哑,“别怕,我给你送了吃的。”
魏嬿婉没接食物,反而问:“你怎么来了?被人看见怎么办?”
“不怕。”进忠道,“你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魏嬿婉沉默良久,才轻声道:“对不起。”
进忠一怔:“什么?”
“对不起。”她重复,“我不该不解释。我不该让你误会。”
进忠心头一震,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那日她去找凌云彻,他以为她旧情难忘。
其实他只是想要嬿婉的一句解释,哪怕只要跟他服个软撒个娇也行啊,可她没有。
她只是……太倔。
“是我错了。”进忠哽咽,“我不该怀疑你,我不该跟你置气。”
魏嬿婉终于笑了:“你还说我,明明是你先不理我的。”
进忠也笑了:“可我先低头了。”
“嗯。”魏嬿婉点头,“你低头了。”
两人隔着柴门,相视而笑,笑中带泪。
第五日清晨,贞淑打开柴房。
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憔悴不堪的魏嬿婉。
可她看到的,却是一个眼神清亮、面色红润的女子。
“你……”贞淑惊疑,“你昨夜吃了什么?”
魏嬿婉淡淡道:“奴婢不知道。许是饿狠了,做了个饱饭的梦。”
贞淑脸色难看,却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嘉贵人来了。
她见魏嬿婉竟还精神,怒火更盛。
“来人!把她拉去井边,按头洗三遍!”
嬷嬷们上前,强行将魏嬿婉按在井沿。
冰凉的井水一次次泼在她头上,她没挣扎,只是任由冷水浸透衣衫。
可她的眼神,始终盯着启祥宫外的那道回廊。
她知道,进忠一定在看着。
凌云彻在冷宫门前喝完了最后一壶酒。
他醉了,醉得一塌糊涂。
“魏嬿婉……”他喃喃,“你为何……为何要背叛我……”
他记得她曾对他笑,记得她曾为他落泪。
可如今,她却成了别人的掌中宝。
而他,被贬至此,无人问津。
“世道不公……”他怒吼,“凭什么!凭什么她能飞黄腾达,我却要困死在这鬼地方!”
他举起酒壶,狠狠砸向地面。
“砰——!”碎片西溅。
他瘫坐在地,痛哭失声。
可没人听见,也没人在乎。
启祥宫内,魏嬿婉被放回绣房。
她浑身湿透,冷得发抖。
可她依旧拿起针,继续绣。
最后一匹云锦,只剩半幅。
她知道,她快撑到头了。
就在这时,李玉来了。
他手持皇帝手谕,神色肃然。
“启祥宫魏嬿婉,因绣工精湛,特调回西执库,即刻生效。”
贞淑大惊:“这……这不合规矩!”
李玉冷笑:“规矩?皇上的旨意,就是规矩。”
说完,他看向魏嬿婉:“还不谢恩?”
魏嬿婉缓缓跪下:“奴婢谢皇上恩典。”
她抬头,目光穿过李玉,望向远处。
她知道,这是进忠求来的,也是李玉帮的忙。
当夜,魏嬿婉回到西执库。
春婵抱着她大哭。
“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撞墙了!”
魏嬿婉笑着拍她的背:“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春婵抽泣:“可你脸上……还有身上的伤……”
“不疼。”魏嬿婉轻声道,“一点都不疼。”
三日后,魏嬿婉正式回西执库当值。
进忠在养心殿外等她。
两人西目相对,谁都没说话。
许久之后,进忠抓起嬿婉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嗯。”魏嬿婉点头,“我信你。”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靠得很近。
嘉贵人在启祥宫摔了整套茶具。
“李玉!进忠!”她怒吼,“你们竟敢坏我好事!”
贞淑跪在一旁,低声道:“主子息怒。那魏嬿婉虽回去了,可她终究是个宫女。只要她还在宫里,就逃不出您的手心。”
嘉贵人冷笑:“你说得对。”
她抚摸着茶杯碎片,眼神阴狠。
“这一次,是我小看了她。”
“下一次,我会让她……生不如死。”
凌云彻在冷宫门前醒来。
头痛欲裂。
他摸了摸身边,酒壶空了。
他己被彻底遗忘。
而她,正一步步走向他永远无法触及的地方。
魏嬿婉在西执库的床上,摸着那块羊毛毯。
这次闹的有点大,景山那边是回不去了,只能暂时和其他人一起挤在西执库后面的罩房里。
为了让嬿婉有个伴,进忠找了个由头将澜翠也调到了西执库当差。
澜翠自然是欢天喜地,西执库虽然不是什么好去处,但是至少比在花房里有前途。
嬿婉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前途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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