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嬿婉跪在长春宫的青砖地上，膝盖底下垫着的蒲团薄得像纸。
她低垂着头，额前碎发垂落，遮住了眉眼。
手指却悄悄掐进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冷静。
锦缎就摊在她面前的绣架上。
原本该是流云纹底、金线勾边的贡品级织物，此刻却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狠狠割过。
“这可是给皇上明日早朝要用的龙袍衬缎。”嘉贵人声音娇软，带着几分委屈，“我特意选了最灵巧的绣娘，结果……竟成了这般模样。”
她指尖轻点那道裂痕，似是心疼极了。
富察琅嬅端坐上首，神色平静，目光却如刀锋般扫过魏嬿婉。
“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后娘娘，奴婢魏嬿婉。”
“魏嬿婉……”皇后缓缓念了一遍，眉头微不可察地一动。
不过区区一个包衣奴才。
这魏嬿婉生得一张瓜子脸，肤若凝脂，唇若点朱。
一双杏眼水光潋滟，哪怕此刻低头垂首，也掩不住那份天生的风流韵致。
这样的脸，在后宫里，就是祸水。
尤其现在，娴妃最得宠，皇上也只是初一十五来她这里。
“你说，这锦缎为何会坏？”
魏嬿婉终于抬头，眼神清澈，毫无躲闪。
“回皇后娘娘，这锦缎是在嘉贵人的启祥宫内绣制，绣好之后奴婢就离开了，之后发生了什么，奴婢确实不知。”
她说得笃定，因为她断定这是嘉贵人故意栽赃，可她没有证据。
“哦？”嘉贵人轻笑一声，转头看向皇后，“娘娘，您听听，她倒推得干净。”
“奴婢不敢狡辩。”魏嬿婉依旧平静，“但奴婢可以对天发誓，绝未损毁此物。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她语气诚恳，眼神坦荡。
皇后看着她，心里却另有一番思量。
这丫头……不简单。
明明跪着，姿态却不见卑微。
说话条理清晰，不慌不忙。
若是寻常宫女，早该吓得哭出来了，可她没有。
反倒让她觉得……有些棘手。
“嘉贵人。”皇后开口，“此事尚无定论，你先退下吧。”
“娘娘！”嘉贵人急了，“这可是关乎圣颜的大事，怎能草率了之？若明日皇上发现龙袍衬缎有损，怪罪下来，奴妾担待不起啊！”
“本宫自会处置。”皇后语气冷了几分，“你逾矩了。”
嘉贵人咬了咬唇，终究不敢再争，福了福身，退到一旁。
气氛一时凝滞。
皇后盯着魏嬿婉，忽然问：“你在宫中何处当差？”
“回娘娘，奴婢现在西执库。”
“西执库？”
皇后眸光一闪，看了一眼嘉贵人，给了她一个不解的眼神。
做绣品不去绣坊里挑人，找一个西执库的宫女作甚？
嘉贵人心下一突，赶忙将魏嬿婉和进忠走的近的事情说了一遍。
只简单说了嬿婉和进忠走的近，并没有说怀疑他俩对食之事。
嘉贵人心思深沉，觉得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对自己越有利。
进忠虽不算得势，但能近身伺候皇上，也算有些用处。
“你与进忠，是什么关系？”皇后声音低了几分。
奈何有我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魏嬿婉心头一紧。
来了，果然要问这个，她早料到会有这一天。
“回娘娘，进忠公公只是可怜奴婢罢了。”她答得干脆，毫无迟疑。
可怜？这宫里的奴才没有几个蠢得，更何况是御前伺候的。
皇后眯了眯眼，明显是不相信嬿婉所言。
可一个太监，为了个宫女，不惜花钱走关系，还给她送药……
这情分，未免太深了些。
她心中警铃大作，这样的人，不能留。
一旦入了皇上的眼，便是第二个娴妃。
甚至……更危险。
嘉贵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上前一步，柔声道：“皇后娘娘，依臣妾看，这魏嬿婉出身虽然低了些，但是还算机灵，不若……？”
皇后侧目：“你有何建议？”
“臣妾斗胆。”嘉贵人声音轻软，却字字如针，“如今娴妃恩宠过盛，连太后都说了几次‘雨露均沾’的话，皇上却始终不听。”
“若能寻一位清丽脱俗的女子，稍加调教，封个答应，未必不能分她几分宠爱。”
她说着，目光有意无意扫过魏嬿婉。
“这魏嬿婉，容貌出众，虽言行莽撞了些，若由奴妾亲自教导，定能成为娘娘手中的好棋子。”
皇后沉默片刻，似是在权衡嘉贵人的建议。
魏嬿婉确实美，可美得太扎眼。
一旦失控，反噬自身。
“皇上刚封了玫答应。”皇后淡淡道。
“那又如何？”嘉贵人轻笑，“宫里的规矩，只要皇上喜欢，不过一道旨意罢了，此事成了便能分了娴妃的恩宠，即便不成，这魏嬿婉触了皇上的霉头，左不过就是杖毙个包衣奴才。”
她语气轻蔑，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魏嬿婉垂眸，心底冷笑。
好一个嘉贵人。
表面是为皇后分忧，实则恨不得将她弄死在启祥宫。
磋磨、陷害、最后悄无声息地消失。
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娘娘。”魏嬿婉忽然开口，“奴婢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后抬眼：“说。”
“奴婢……对皇上，绝无非分之想。”
此言一出，满殿皆静。
嘉贵人嘴角笑意僵住。
皇后也是一怔。
“奴婢入宫，只为年满二十五岁后出宫嫁人。”魏嬿婉声音清亮，一字一句，“奴婢不想争宠，也不想卷入任何纷争。只求安安稳稳，熬到出宫那一日。”
她说得真诚，眼神坦荡，没有一丝虚假。
皇后看着她，忽然觉得……松了口气。
原来她图的，只是自由，不是权力，不是富贵。
这样的女人，反而安全。
“你……当真如此想？”皇后问。
“奴婢句句属实。”魏嬿婉叩首，“若有半句虚言，甘愿受罚。”
皇后沉吟片刻，终于点头。
“罢了。此事暂且搁置。你回去吧，好好当差，莫要再生事端。”
“谢皇后娘娘宽恕。”魏嬿婉重重磕了个头，起身退下。
嘉贵人脸色铁青，却不敢再言。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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