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的海风卷着渔网残片掠过茅草屋檐,阿满蹲在龟裂的礁石缝隙间,食指无意识地着腰间的鱼骨刀。刀柄上母亲临终前刻下的星纹正在发烫,七道深浅不一的凹痕对应着北斗方位——这是阿爹出海前教他辨认的星图。
"第七朵浪..."少年盯着远处翻涌的浪尖,海平线处依然没有桅帆的影子。暮色将海天染成铁锈色,咸腥味里混入某种腐败的甜香。阿满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滩涂捡到的虫蜕,那半透明的甲壳内侧布满星纹,摸上去像在抚摸冰冻的血管。
第十一朵浪花撞碎在礁石上时,他听到了振翅声。
起初像是远山滚雷,接着变成青铜编钟被铁刷刮擦的锐响。阿满抬头望见遮天蔽日的暗红光点,月光在虫群复眼中折射出万花筒般的诡谲图案。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母亲临终前抓着他手腕说的呓语突然在耳畔炸响:"星尘入海时,千万莫看虫群的眼睛..."
"铛——"
青铜钟的轰鸣震得他耳膜生疼。村长佝偻的身影在村道尽头摇晃,骨节嶙峋的手掌疯狂敲击着悬挂在歪脖树下的古钟:"龙神祭提前!所有龙纹者速去祖祠!"
阿满低头看向掌心,淡青色鳞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皮下渗出。这诅咒般的印记自他十二岁生辰那日浮现,每逢月圆夜就会灼痛难忍。村东头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少年转头望去,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铁匠王叔魁梧的身躯被暗红虫群包裹,那些拳头大小的甲虫挥舞着锯齿状口器。最可怖的是它们尾部拖着的半透明丝线,在月光下泛着佛门经幡般的金光。王叔的哀嚎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他的右手食指突然反向折断,指尖渗出星辉般的液体。
"快走!"腰间玉佩骤然发烫,阿满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拽向祠堂方向。他踉跄着回头,瞥见王叔的骨架在虫群中诡异地直立起来,颅骨空腔内跳动着佛魔交织的幽蓝火焰。那些沾血的甲虫正在重组他的筋肉,暗红虫壳与苍白的骨殖碰撞出金铁相击之声。
祠堂的乌木门扉在身后轰然闭合,阿满靠着门板剧烈喘息。二十余个掌心泛光的村民挤在昏暗的厅堂内,汗臭味与海腥气混作一团。守祠人林婆婆独眼中跳动着烛火,枯槁的手指正在擦拭一尊青铜弩机。那弩身雕刻着苍龙与黑影对弈的图案,凹槽中流淌的银色液体让阿满想起王叔指尖的星辉。
"寅时三刻,血祭开弩。"林婆婆的声音像是生锈的刀刮过石板,独眼突然锁定阿满的位置,"这次要新鲜的龙童血。"
冰凉的触感猝然扣住阿满手腕。村长之子阿海咧着嘴,紫黑色的鳞纹从他袖口蔓延到指尖:"满哥昨日剖鲭鱼时,血珠落在砧板上凝成了星纹——这纯度可比上个月献祭的丫头强多了。"
穹顶的瓦片在此时迸裂,阿满仰头望见的场景令他终生难忘。三条幼龙在暗红光海中痛苦翻腾,它们的银鳞正被虫群撕扯吞噬。其中那条额生剑纹的白龙突然转头,竖瞳中清晰映出阿满惊恐的面容——那瞳孔深处竟有星辰湮灭的光景。
"动手!"林婆婆的拐杖重重顿地。
阿海袖中滑出骨刀,寒光掠过阿满手腕的瞬间,祠堂内的时间仿佛凝滞。飞溅的血珠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当第一滴龙血触及弑神弩的瞬间,弩身上盘踞的苍龙浮雕突然睁开双眼。
星辉凝聚的光柱冲天而起,虫群在银白色烈焰中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光柱中央浮现出蓝柚的虚影,那个浑身缠绕星尘锁链的男人抬起右手,五指收拢的刹那,方圆百丈的虫群竟如退潮般消融。
"龙神显灵了!"村民们伏地跪拜,唯有阿满注意到蓝柚虚影正注视着自已。那目光穿透三百年的光阴,带着灼穿魂魄的悲怆。
祠堂外的哀嚎将阿满拉回现实。透过门板裂缝,他望见复活的村民正在月光下起舞——如果那还能称作舞蹈的话。渔娘张婶的骨架披着佛纹血肉,额间嵌着的星轨碎片正随着舞步明灭;老艄公的胸腔里塞满蠕动的虫卵,每次躬身都会洒落闪着金光的黏液。
林婆婆的独眼突然淌出血泪,她颤抖着指向祠堂角落的暗格:"第二波冲击要来了...快取时蜕沙..."
阿满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暗格中整齐码放着七枚琉璃瓶。瓶中封存的银色细沙正在疯狂跳动,每粒沙都呈现出微型虫群的形态。当他的指尖触及瓶身时,海潮般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
三百年前的月夜,敖素心跪坐在相同位置的蒲团上,将婴儿的襁褓推向暗格深处。那婴孩掌心尚未成型的鳞纹,与阿满手上的图案完美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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