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怀瑾思来想去，还是如实说了秦院使案子的调查进展。
“十八年前的旧案，调查难度有点大。”祁怀瑾认真思量着说。
白芨白了他一眼，扭过头去。
祁怀瑾一脸茫然，这句话是事实啊，怎么也不对吗？
白芨幽幽道，“当时你调查母亲身世的时候也这样说，说那案宗堆积如山，调查难度有点大。可是人家周桐还不是没几天就查个一清二楚。”
祁怀瑾深吸一口气，憋得脸通红，心中恨不得将那周桐拖出去打一顿。
平复情绪后，祁怀瑾说道，“据我调查，秦院使被害当日，也正是四王爷生母惠妃难产生下六皇子的同一日，但是由于当时止月宫一尸两命，父皇震怒，陪葬了许多宫女和内侍。想找到当时的蛛丝马迹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白芨思索片刻道，“若是止月宫寻不到，为何不到太医院找找？”
祁怀瑾猛地抬头，“太医院？”
自已竟一时疏忽，将太医院给忘到一边了。秦鹤岭是太医院的院使，太医院也不乏年岁大的太医，一一询问便是。
“对了！那个章太医，我看年纪也不小了，可以问问看她和外祖父认不认识！”白芨道。
祁怀瑾点头，“好！我这就差人去问。”
......
“吱嘎”，开门声打破了这间阴暗房间的宁静。
被幽禁在此的章太医周身被绝望和孤寂紧紧缠绕，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这无尽的昏暗里，细数着命运的残喘。
彭炎走进屋内，伸手拂去眼前密密麻麻的蛛网，随手拽过一个木板凳，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坐了上去。
“章太医”，彭炎唤道。
角落中的人并未应声，只枯坐着，眼中毫无波澜。
“章太医无恙吧？”彭炎见他没有反应，又唤了一声。
角落中的人缓缓抬头，头发凌乱地挡在眉眼之间，人看上去苍老了十岁。
“官爷是来送我上路的吧？”他的声音沙哑中带着绝望。
彭炎并未理会他的话，开门见山问道，“章太医可认得前太医院院使秦鹤岭？”
话音落下，角落中颓废的人心头一震，一段久远的记忆涌上心头。
他出身医学世家，自幼熟读医典，凭借家族悉心教导与自身勤勉钻研，终于得了机缘成为太医院的一名太医署生徒。
一日清晨，他奉命整理药柜，那高大檀木药柜，一格格抽屉犹如迷宫，摆满琳琅药材。
他穿梭其间，仔细核对着名录与药材，却因连日劳累，精神紧绷，恍惚间将两味相似的药材放错了抽屉。
待反应过来，冷汗瞬间浸湿后背。在这太医院，药材错置，小则延误病患诊治，大则危及性命，惩处严苛，轻则杖责逐出师门，重则下狱定罪，想到此，他顿觉眼前天旋地转，满心懊悔与忐忑。
正惶惶不知所措时，身后传来沉稳脚步声，一位年过半百医者，面容清瘦，却目光温和如水，透着洞察世事的睿智与慈悲。
见这个年轻人面色惨白，眼神惊惶，又瞥见那错置的药柜，心中便明了七八分。
他声音轻缓，安抚道，“莫慌、莫慌！诸事繁杂，偶有差池在所难免，纠错改过便是。”
言罢，长者亲自动手，将错放的药材小心取出，重新归位，边操作边讲解二者异同，从外观纹理、气味细微差别，到药效走向、配伍宜忌，深入浅出。
原本他讷讷不敢言，后见长者毫无苛责之意，全心教诲，心渐安定，认真聆听铭记，不时颔首请教。
长者讲完，拍了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道，“年轻人，往后行事，戒骄戒躁，太医院职责重大，容不得半点马虎，然人非圣贤，有错即改，亦是成长。”
后来，他才得知，那位长者正是太医院院使，德高望重的秦鹤岭。
谆谆教导犹在耳畔，他却受太子怂恿，在七王爷的药方中做了手脚，致使他缠绵病榻，成了残废。
他无路可选，只叹造化弄人！
他深知，有些错，如烙印刻在灵魂，时刻啃噬着他那颗曾怀揣大医精诚之志，如今却满是悔恨。
思及此，他泪眼模糊。
彭炎将一切看在眼里，缓缓将来由道出，“你可还记得元康三年七月七日都发生了何事？”
“元康三年七月七日”，章太医复述着这个日期，随后倒吸一口凉气。
他点了点头，“记得，那是太医院最混乱的一夜，所有太医都在宫中忙碌。”
他抬眸，彭炎示意他继续说。
“那日止月宫中惠嫔难产，从前一日夜里到当日一整天都没有生下，负责给惠嫔保胎的太医焦急无措，前去皇后寝殿寻找秦院使商谈对策。但那日三皇子感染了风寒，高热不退，情况也十分紧急。皇后娘娘命秦院使将所有太医都召集到皇后宫中给三皇子诊治，但秦院使深知惠嫔母子情况危机，未按皇后娘娘的指令，依旧留了四位太医在止月宫中。”
章太医深深的叹了口气，“怎知，那天夜里，三条鲜活的生命都没能挽救过来。皇上、皇后大怒，要问责太医院。可谁知当天夜里，秦院使家满门就葬身火海。”
“你是说，三皇子也是那日没的？”
章太医点了点头。
彭炎之前并没有查到这个信息。
他追问道，“那你可知秦院使家是怎么着火的？”
章太医摇头，“那日太过劳累，第二日才听闻此事，但在下识得负责此事的仵作，偷偷打探到秦院使一家并非死于大火。”
彭炎俯身问道，“此话怎讲？”
“据仵作所言，秦院使一家口中并无灰尘异物，并无在大火中挣扎的痕迹。”
彭炎打断道，“也就是说秦院使一家先被杀，后放火烧了宅院，掩盖罪行？”
章太医点了点头。
“那仵作可还能找到？”彭炎焦急的追问。
章太医摇了摇头，“几年前就死了。”
彭炎急忙将章太医所言如实告知王爷，王爷诧异了瞬间，随后低头思量起这件事。
彭炎小声问道，“会不会是皇后报复？”
祁怀瑾蹙眉道，“有可能，但林相的嫌疑更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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