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扭伤要养这么多天？你当我老婆子没见过人家扭伤脚踝的？ 我看你就是想偷懒，不想回家干活。”张氏一脚踢开正往她脚边走的鸡。
母鸡咯咯叫一声，翻滚到远处。
旁边的五妮咧开嘴呵呵笑着，嘴里不知吃了什么东西，黑乎乎的。
张氏扯开破锣嗓子吼西丫：“西丫，叫你看孩子，你死哪里去了？你看五妮抓了什么吃的。”
西丫见到阿娘和大姐回来，胆子壮实，也敢为自己说话：“她喜欢吃鸡屎，我拦不住。”
张氏一边生气一边用手伸进五妮嘴里去抠鸡屎。
五妮嘴巴被扣的不舒服，“啊、啊”的伸手乱挠，张氏一巴掌拍在她手上，打得五妮张嘴哭起来。
张氏还在那边不定的数落：
“你们瞧这家里乱的，大人忙着挑水浇田，小的在家要吃要喝的，我老婆子一个人，劈成几瓣也不够伺候这些祖宗的。
你们倒是去享清福了，崴个脚就不回来了？
今儿能用马拉车给你们送回来，你们怎么不叫他们早点送你们回来？
图人家日子好过吧，都能使上马拉车子，都能吃上大米了。
不是一般人家吧？
带着那么大的闺女，在人家住那么多天！”
顾氏听她说着说着扯远了，赶紧解释道：
“娘，我们伤在腿上、脚上还能坐车子，可是大力伤在腰上，头几天不好颠簸，怕骨伤严重，以后落下病根。”
“他不能颠簸，你又不是不能颠簸，你怎么不回来，怎么不叫五月回来？我看五月不是好好的。”张氏扯着嗓子嚷嚷，扯得面目狰狞：
“大力，大力，一口一个大力，大力是你的儿子吗？要你这么费心照看他？自己的儿子不回来看，却在看别人的儿子。”
顾氏知道她再多说也无益，便不再吭声，由着她嚷嚷，自己摸起扫把扫地。
张氏见她不说话，继续咆哮：
“你就是不想看到福宝，所以才赖在外头不回来的。不想要福宝？！我告诉你那不能够！
福宝是我朱家的孙子，不管你要不要，福宝是入了我朱家祖籍的。你回来了，从今往后就要就给我好好伺候着！”
林初夏听了只想笑，好像朱家是什么高门大户，氏族宗亲之家似的。不过是往前两代逃荒而来的。
如今朱老汉的兄弟跟他们不和，己经十几年不来往了，就他们自己一家，关起门来还整出个祖籍来。
她也不理张氏，自己洗好了脸，又唤西丫：“过来大姐给你洗脸。”
西丫不去看张氏的脸色，颠颠的跑来。
林初夏这才看清西丫不止脸上抹的脏，脖子上、手臂上污垢都己经结成了痂，黑黢黢一片片的。
林初夏瞧着水缸里的水不多，对顾氏道：“阿娘，我带带西丫去河边洗洗吧。”
本来以为张氏会继续谩骂数落，没想到张氏不再吭声了，而西丫却非常抵触：“我不去河边！”
林初夏还在给西丫洗脸：“你瞧瞧着你这小脸脏的，水都洗黑了。还有你这身上，污垢都结痂了，还不去洗洗。”
西头向后挣脱着：“家里洗，不去河边。”
家里洗挑水太麻烦，林初夏哄她：“你身上都臭了，带你去河里泡泡，洗干净再回来。”
“不去河里！”西丫己经挣脱林初夏的手，跑到杂物间的门口，那洗干净的小脸上满是抗拒和恐惧。
林初夏发觉不对劲，“西丫，为何不去？以前不是喜欢跟大姐带你去河边。”
“就是不去。”从来没见西丫这么倔强过。
“不去就不去，现在河水都快干没了，吃的水都没了，还沐浴呢。你快去井边挑水，回头煮晚膳。”张氏难得好脾气的说一句人话。
林初夏于是哄骗西丫，“好，大姐去挑水，你陪大姐去。”
西丫看出大姐是不会放过她的，尖声叫到：“我不去，会掉进河里淹死的。”
“说甚？”林初夏还没反应过来，顾氏一把丢下扫帚，跑到西丫跟前：“西丫你方才说甚？”
“会掉进河里淹死的！”西丫尖声叫着，又重复一遍。说着己经浑身发抖躲进林初夏怀里。
顾氏蹲着下来将西丫抱进自己怀里，急切问道：“西丫，告诉阿娘，是不是阿娘不在的时候，你掉进过河里？是不是？”
西丫在她怀里点点头：“嗯，难受，差点淹死了！”
“怎么掉进去的？”林初夏这才恍然西丫为何那么抗拒去河边。
他们回来的时候见到河水浅了许多，但再浅的水也能淹死人，没人看护的孩子在河边出事，太常见了。
“她在河边玩，自己脚滑掉进去的。”张氏正在给五妮洗手，却急忙插嘴替西丫回答，“她又不懂事，怎么知道她是如何掉水里的。捞上来就行了，这不好好的。”
什么叫捞上来就没事了，林初夏并不相信她的话。
她相信西丫自己能说清事情来龙去脉：“西丫，莫怕，告诉大姐，怎么掉进去的？你自己怎么上来的？”
顾氏脸色苍白，不是一般的紧张：“阿娘走的时候不是嘱托你，莫要到河边去吗？”
“丽姨带我们去沐浴，玉屏也去了，三妮也去了。”西丫开口讲了。
林初夏想听重点：“你如何掉河里去？”
西丫急了，大声道：“不是自己掉进去的，是德宝推进去的！”
“要死了，死丫头！满嘴胡说！”张氏甩着手上的水，就要来打西丫。
“娘！”顾氏把西丫护在怀里，脸色依旧苍白，口气却强硬不少：“到底怎么回事，人都道‘小孩子嘴里讨实话’，西丫不会胡说的。”
西丫声音越发尖利：
“西丫没有胡说，阿公阿婆不让说，就是德宝推我的！
德宝说：下去吧你。
我就下去了。”
西丫开始哭起来：“下去了，呛死了！阿娘，我怕！我怕！”
“娘，德宝推的吧，为何啊？他们一房己经害死我善宝，如今又来害我西丫，到底为何啊，我怎么得罪他们了？！”顾氏头脑气得嗡嗡的，开始质问张氏。
“休要听小孩子胡说，她们去沐浴，德宝如何能跟去。”张氏为德宝辩护。
林初夏不容她狡辩：“是不是德宝推的，当时又不是西丫一个人在那里，肯定有许多人看见的，一问便知。”
张氏见瞒不过去了，又改了口：
“德宝也不是故意推她的，就是和她玩，没想到碰一下就掉水里。掉水里立即就捞上来了，如今河里都没有水了，能怎么样嘛，原本就是去沐浴的。”
“不是故意推的？！不是故意推的为何不推三妮，为何不跟三妮玩儿呢？为何单单是我们西丫？
她们女娃子去沐浴，德宝一个十一岁的哥儿，去做甚？”
顾氏一连串的发问，思维敏捷，逻辑清晰，问的张氏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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