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阿爹去信，让阿爹回来吗？”林初夏问。
“你不用管！”顾氏道，“舀盆水来，把阿娘这屋里清扫清扫，灰尘太多了。”
顾氏走的时候，将屋子锁了起来，好多天没有人进去，积了不少灰尘。
“是，阿娘！”林初夏觉得顾氏要有动作了，兴奋的准备去舀水。
比林初夏跑的快的是西丫：“我去舀。”
当天晚上，朱家的人陆续都回来了。
张氏一反常态的没有多说话，也没对德宝嘘寒问暖。
见到她不说话，朱老汉也不打算说太多，只问了顾氏重要问题：“那家人狩猎时误伤了你们，可有赔偿？”
顾氏没有像平日那样唯唯诺诺，而是垂着眼皮，语气平淡道：“陪了一篓谷物，一篓稻谷。”
“稻谷？”朱二家的感到惊讶，“多富贵人家能吃大米啊？”
“早就跟你说过了，能有本事猎老虎，定不是普通人家。”温家叫人来递平安信的时候，镇上的人都知道大力是为老虎所伤。朱二虽不会打猎，但总是知道打猎这一行的门道，
朱老汉听到稻谷时却没有朱二家的那么激动，“就这些？”
林初夏屏住呼吸，不知道她拿出来多少银子。听顾氏说出：“还有一些做衣裳的布料。”
然后就不再往下说了。没有提起银子！
顾氏是不打算将银子给他们了？一钱也不给了？
朱老汉微微颔首，盘算着道：“稻谷和布料勿动，得空去县城里卖了。”
“卖了？”德宝叫道，“阿公，我很久都没吃过大米了。”
朱老汉看了他一眼：“那就留两斤，舂出来尝尝。今年天旱，收成不会好，谷物会涨价，大米怕是更贵，得拿去城里卖。”
“爹，布料儿媳要留下来给孩子们裁衣裳。”顾氏像白日那样数着，
“人家本就是给五月的，五月要裁一身，西丫遭了劫难要裁一身去晦气，玉屏和福宝我不能不给。三弟妹我要送她一身答谢她救下西丫，爹娘每人分别再裁一身。布料还不一定够呢。”
朱老汉听她说要做衣裳本来还要训斥她，可听到她数得头头是道，又提到西丫的劫难，一口气生生憋在嗓子里，说不出话来。
边上三妮听到西丫他们都有新衣裳，以为她也有，高兴的问她娘：“阿娘，三妮也有新衣裳穿了吗？”
朱二家的听顾氏数了一圈，谁房里都有了，就他们没有，心里本就有气，再听三妮这句话，没好气道：“布料那么金贵，哪能人人都做衣裳。小孩子长得快，没必要做新衣裳。”
三妮得到阿娘回应，马上不高兴了：“为何西丫和玉屏都有，就我没有。”
朱二家的生气了：“你跟她们不一样！”
顾氏没有生气，不冷不淡说了句：“我的孩子我愿意！”
朱二家的更生气了。
这老实巴交的女人，就因为拿些粮食、布料回来，就敢在公婆面前这样说话了。婆母不是对她一肚子气吗，都谩骂好几天了，这会儿怎么不训斥她啊？
朱二家的看了一眼张氏，希望得到她的援助。张氏装作没看见，这事儿老头子都默许了，她哪敢再多话。
朱二见父母不出声，自己也不好出声。
倒是德宝，真是个疼父母的，把他衣袖伸到朱老汉面前：
“阿公，德宝的衣衫早己短了，且磨损的不像样子。每每到学堂，同窗都笑话。可阿娘说笑话就笑话，布料金贵，哪能轻易做衣裳。”
朱老汉一生要面子，孙子居然因为穿着又破又小的衣衫遭别人笑话，那是他不能容忍的。
朱老汉对顾氏道：“老大家的，我的衣裳就不做了，给德宝做一身衣裳吧，做大些，能多穿几年。”
顾氏没表示反对，起身道：“我去拿布料。”
说完跛脚朝屋里走去。
天色将黑未黑，大家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朱老汉面色严肃正经又略带轻松，仿佛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张氏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朱老汉让出他的布料，那自己还做不做新衣裳。
德宝得意的朝他阿娘挑着眉毛，朱二家的的脸色转怒为喜，朱二亦非常得意，德宝毕竟是老爷子最疼的孙子。
朱三家的卢氏则是见怪不怪，这种偏心长孙的事儿，在朱家太常见了，她抱着手里的富宝，庆幸自己生了两个儿子。
林初夏像看热闹一样看这一大家子，一堆孩子吵吵嚷嚷间，分明听见丽娘“哧”的冷笑一声。
不知道她冷笑是因为看穿这一家的小把戏，还是在笑话顾氏只强硬了那么一会儿。
可林初夏觉得顾氏这一次不会轻易妥协。
瞧，顾氏出来，她手里捧着三块布，掀起上面两块，递给张氏：
“爹，娘，这是儿媳挑选出来，论颜色和尺寸正好够您二老裁一身春秋衣裳。您二老若暂时用不着做，就自个人收好。”
说完不等张氏和朱老汉有反应，便不再理睬他们，转脸走到卢氏面前，捧着手里一块银红色的布料：
“三弟妹，你救了落水的西丫一命。嫂子没什么能拿出手报答你的，这是这批布料里最好的一块，你莫要嫌弃。”
卢氏自从得知二房害死善宝以后，越发的不敢和二房走近，无形中便和大房没了从前的龃龉。
她并不是一个多高尚的人，有着普通人都有的缺点毛病，但也有着普通人最普通的善良，在危急时刻伸把手救起西丫。
方才顾氏说要答谢她，她以为就是嘴上说说。
这会儿顾氏郑重其事的把布料送到她面前，她还有些难为情。
摆着手道：“大嫂，就是伸把手的事儿，你得些布料也不容易，我就不要了。”
顾氏把布料放在卢氏手里，把卢氏捧得高高的：“要不是你伸把手把我西丫救下了，我西丫就被人伸把手害死了。西丫，过来给你三婶磕头，谢三婶救命之恩。”
西丫一骨碌跑过来，朝卢氏就跪下磕头：“谢三婶救命之恩！”
卢氏用手里的富宝掩饰自己的局促，有些不知所措：“大嫂，不必如此。”
顾氏诚恳道：“三弟妹，应该的。我能表示答谢的只有这些了。”
朱老汉咳嗽一声：“都是一家人，应该的，老三家的，你就收着吧。”
卢氏不再推脱：“大嫂，布料我收下着，西丫磕头我也收着，以后，你就不要放在心上。”
都己经这样了，朱老汉夫妻二人，还有二房里，竟没有一个人出来对西丫道声歉。
甚至于朱二还轻轻“哼”了一声。
林初夏没有听错，是朱二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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