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夏在高家待到天亮才磨磨蹭蹭回去，这会儿顾氏己经带人在新宅子处开始建房子。
顾氏乍一见到她，唬了一跳：“我的儿 ，你怎地这会子回来？你阿爹呢？”
林初夏挂着疲惫的脸，悲痛又羞愤的看着顾氏：“阿娘，阿爹他，他，”
“你阿爹怎么了？”顾氏也沉不住气了，催促着林初夏，“你倒是快说啊！”
林初夏的举动，让做工的人还以为他爹死了呢，都不再说话，屏住呼吸听林初夏回答。
林初夏缓缓的愤懑的开口，叫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阿爹说带我进城教养，却让丽娘叫我如何给别人端茶倒水，如何伺候别人。”
顾氏恼怒：“他叫你这些作甚？！”
林初夏继续道：
“他们早就做好了打算，才那样教我。
昨日阿爹说带我去拜访一位旧识，把我从角门送进去，他在门口等我。可是我进去后，才知道阿爹说的拜访是何意。”
顾氏早己白了脸，哆嗦着嘴唇，她实在不敢相信朱辉能做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
没人看见西丫何时跟了过来，睁着清澈的大眼睛，疑惑问道：“是何意？大姐，他们打你啦？ 梦见你被人打了。”
“西丫！”顾氏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低低唤了声西丫。
林初夏告诉西丫，“他们没有打我，打的是阿爹。”
“阿爹被人打了？！”西丫孩童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很远地方的人都听到了。
朱辉被别人打了？不可一世的朱家长子、在县衙就职的朱辉被人打了？！
林初夏继续往下说：“阿娘，他们的丫鬟见到我，说我太小了，叫我回去养养再来。他们家丁就把阿爹打了一顿。”
顾氏松了一口气，又拉着林初夏的手：“他们没有为难你？”
提到这，林初夏就忍不住的愤慨，一愤慨就控制不止自己的语速和音量：
“那位旧识很是生气，他们说我阿爹太会钻营，要把我丢进井里淹死放才能解了那口气。
我拼命求饶，自己浇了五桶井水才求着他们放我一马。
我被扔出来后，看到他们正在打阿爹，让阿爹以后不要再打他老爷的主意。
阿爹恼羞成怒，就把火撒在我身上，骂我没有用，当着街口就打我。还将湿淋淋的我丢在那家人门口，自己坐着马车回家了。
阿娘，阿爹就那样走了，嫌我没用就走了！我浑身还是湿透的，昨晚的天真是冷啊！
怕阿爹打我，我没敢回阿爹的家，求了表哥常雇佣的马车车夫，他将我连夜送回瓦弯镇。”
林初夏口齿清晰，条理清楚，周围的人听的真真切切，不敢相信朱辉如此无耻。
西丫心疼的拉着林初夏的衣袖：“大姐，夜里怕不怕？”
“怕！”
林初夏望着顾氏，顾氏不知道是难过，是失望，还是觉得丢人，早己没了力气，强撑着站在那里。
帮忙的许大娘叹着气，“妹子，这里我替你照看着，带孩子回去歇一会儿。西丫，喊你兰花姐给你大姐煮碗疙瘩汤。”
“哎！”西丫答应着，跑着回去了。
“麻烦嫂子。”顾氏灰白着脸，牵着林初夏往家走。
一进院门，便把西丫往外撵：“西丫，你去外头玩会儿，我问你大姐话呢。”
林初夏却拦住了西丫：“阿娘，西丫不小了，她知道心疼我，让她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
顾氏看了一眼林初夏：“她会出去乱讲的。”
“我不说。”西丫捂着自己的嘴。
顾氏无奈，即刻从里头栓上门栓，急匆匆的带两个女儿进了堂屋。
还没坐定就问林初夏：“你方才在外头书说的都是真的？”
林初夏神色凛然：“有好多实情，为了我自己的名声，不能为外人道。”
顾氏面色倒没有方才时难看，显然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林初夏便添油加醋的将在她在城里的经历说给顾氏听。
听到丽娘教导自己女儿的是如何伺候别人，如何讨得主家和男人欢心，顾氏第一次骂出了“娼妇”这个词。
听到朱辉将女儿打扮好带出去偶遇监司官的时候，顾氏第一次在孩子面前骂她们的父亲“下作”。
听到监司官的吕姓亲戚，并且那人还喜欢豆蔻年华的女子的时候，顾氏骂起了孩子的父亲“畜牲”。
听到朱辉将女儿送进魔窟，自己还在外头等着的时候，顾氏再也骂不出，将手边的茶碗摔了出去，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
听到朱辉将浑身湿透的林初夏丢下，自己坐马车离开后，西丫替顾氏骂出口：“畜牲都不如！”
林初夏觉得朱辉不配五月的流泪，她己经不需要酝酿自己的泪水，冷然道：
“阿娘，阿爹一时在气头上抛弃我，等他气消了，自是不会放过我，他会打死我的。即便他不打死我，他把我送给别人一回不成，还会送出去第二回。
以后我的日子，要么被亲生阿爹打死，要么为了阿爹的仕途，成为别人的玩物。”
“他敢！”顾氏咬牙切齿道。是林初夏和西丫从未有过的狠厉。
林初夏觉得还不够：“阿娘，我知道，你护不了我的。”
说着朝顾氏一跪：“阿娘，左右是一死，不如我自己博得一线生机。”
“你要作甚？”顾氏不知她意欲何为。
林初夏一脸绝然：“从此我就离家出走，离开此地，哪怕自生自灭，哪怕真的给别人做了妾，做了玩物，那也是自己的命，好过由亲爹卖出去，心里都是悲凉和不甘。”
西丫起哄，跟着也跪下了：“大姐，你走了，阿爹就该卖我了，我跟你一起走。”
“混账话！阿娘怎么护不了你们？只要有阿娘在一日，断不会让你们有那样的下场。”顾氏站起身，眼神逐渐坚定。
“阿娘，若不是我听了小姑姑说的传言，不是我用了月柠表姐的保清白方子，昨夜就己经让那人得逞，阿爹如愿了！而我是死是活，还不可知呢！”林初夏想到昨夜，自己也有些害怕。
顾氏盯着菜板上的菜刀，扶起两个女儿：“放心，有娘在，不会让你们有事。”
林初夏见时机差不多，掏出怀里的嫁妆单子：
“小姑姑叫我有空劝您，还是想办法拿回自己的嫁妆，这是顾氏一族给您作证的嫁妆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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