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的海风穿过修造船厂的木窗,在卡斯宾握着凿子的指尖打转。
橡木龙骨上刚刨出的凹槽里,琥珀色树胶正缓缓渗出,像极了三天前瑟西莉递给他的星象卡片上,用柠檬汁画的双雀星轨迹。
“咔......”
屋顶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惊飞了梁上栖息的海鸥。
卡斯宾的手指条件反射般扣紧鲸骨哨,父亲临终前亲手铺设的橡木瓦,此刻正承受着某个天蓝色身影的重量。
“瑟西莉!”他抄起门边的绳网,木屑从袖口簌簌掉落,“你该不会把观星台的象限仪当飞爪用了吧?”
绳网甩出的瞬间,青铜仪器砸在地面的声响与少女的惊呼声重叠。
瑟西莉的裙摆扫过未完工的船舱,两人跌进蓬松的木屑堆时,她发间的银发卡正勾住他衬衫的第二颗纽扣。
“痛痛痛!卡斯宾你这是捕鲸网吧?”少女鼻尖沾着木屑,气鼓鼓地抬头,海盐混着鼠尾草的气息扑面而来,“上周偷防水蜡是测试耐盐度,这次是来给你送星图的!”
卡斯宾的耳尖发烫,慌忙扯断被勾住的线:“所以你就踩着父亲的屋顶送?那可是他临终前......”话到嘴边突然哽住,瑟西莉的指尖正划过他手背的木刺伤口,温度比海风更暖。
少女的瞳孔在阴影里亮晶晶的:“德雷克船长说,沉船里有父亲的双龙骨设计图。”她的声音突然放软,“那种能抵御船蛆的弧形龙骨,需要配合双雀星的轨迹对吧?”
鲸骨义肢撞开木门的声响打断了对话。德雷克船长的独臂阴影笼罩过来,递出的纸条边缘泛着海水侵蚀的痕迹:“威尼斯商帮的鸢尾花,是船蛆的伪装。上个月鹿特丹港的商船,龙骨都被啃出了月亮形的洞哦。”
卡斯宾接过纸条的手一顿,背面熟悉的速写让心跳漏了半拍......是瑟西莉蹲在圣尼古拉斯市集的侧影,裙摆上用炭笔勾勒的星象图,和她此刻攥在手里的羊皮卷一模一样。
“谢了,德雷克先生。”瑟西莉突然站起身,象限仪的链条在腰间叮当作响,“莉迪亚姐姐说,保罗的船头挂着索恩克罗夫特家徽的人骨……”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肋骨间卡着母亲的星图残页。”
港口方向传来低沉的汽笛声。
卡斯宾望向窗外,镀金帆船的鸢尾花旗正撕裂雨幕,船头悬挂的白骨在闪电中忽明忽暗。
他想起十岁那年,父亲粗糙的手掌覆在他手背上刻下“CT”缩写:“等你找到能让双雀星发光的人,就把她的名字刻在另一边。”
“喂喂,卡斯宾你在发什么呆?”莉迪亚的红发从门缝里探进来,望远镜重重敲在门框上,“索具改良图给你放在工作台了,这次的绳结连暴风雨都扯不断哦。”
她眨眨眼,指尖划过图纸角落的涂鸦......戴头巾的少女踩着龙骨,旁边配文“给某只船蛆笨蛋”。
医务室方向传来玻璃瓶碰撞的脆响。艾登医生的白大褂闪过门口,袖口沾着可疑的粉色粉末:“腌肉桶底刮出了鸢尾花粉,和瑟西莉母亲临终前的亚麻布一样。”他突然压低声音,“记得让瑟西莉离观星台远点,最近坏血病在码头工人中蔓延。”
暴雨在午夜达到顶峰时,造船厂的阴影里多了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卡斯宾躲在龙骨后,看着吉迪恩老师的凿子在船模上刻下“焚烧星图”的瞬间,布里吉特的凿子己经抵住了对方后颈。
“吉迪恩先生是想重演十五年前的悲剧吗?”老木匠之女的声音从横梁传来,围裙上的“护”字旧凿子闪着冷光,“当年您父亲为保护星图被打断手指,现在轮到瑟西莉了?”
图书管理员的肩膀剧烈颤抖:“鹿特丹港的船蛆……它们会顺着星象轨迹啃食龙骨!布莱肯里奇先生的计算有误,双雀星的连线根本是......”
“够了。”卡斯宾突然站起,木屑从衣襟掉落,“如果双龙骨的弧度能分散啃咬力,就像瑟西莉画的星象那样呢?”他望向窗外的暴雨,想起下午瑟西莉蹲在地上画星图的侧脸,睫毛上凝着的水珠比星星更亮。
后半夜的船舱里,瑟西莉的体温隔着潮湿的衣物传来。
两人背靠背坐在龙骨上,天窗漏下的月光为少女的发梢镀上银边。
她突然转身,银发卡的流苏扫过他的手腕:“卡斯宾你知道吗?父亲的星图里,双雀星的间距和你的双龙骨弧度完全吻合。”
他的指尖无意识划过她腕骨的小帆胎记:“三年前黑荆棘码头的小艇,就是用了你的星象数据。”喉结滚动着,他突然凑近,“那次风暴中,我看着你画的星图,突然觉得比北极星更可靠。”
瑟西莉的耳尖瞬间通红,慌忙扯开话题:“你、你衬衫纽扣掉了!”她从裙摆掏出磨得发亮的贝壳纽扣,“上周在你工具箱里看到的,替身受刑千次:BUG恋人的代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替身受刑千次:BUG恋人的代最新章节随便看!是母亲绣给父亲的定情信物吧?”
卡斯宾愣住。贝壳纽扣的边缘确实有褪色的双雀纹,和瑟西莉母亲围裙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瑟西莉突然握住他的手,将纽扣按在他掌心:“别再藏起来了,父亲说过,造船师和星象师本就该并肩而立。”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卡斯宾站在造船厂门口,望着瑟西莉冒雨跑向观星台的背影。
布里吉特递来的热羊奶还冒着热气,面包上用刀刻着小小的双龙骨图案,是瑟西莉母亲的手艺。
“少爷,莉迪亚小姐在码头看到马库斯先生的船了。”布里吉特突然开口,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生锈的船钉,“钉帽内侧刻着‘M.T’,和威尼斯商帮的标记一样。”
卡斯宾握紧鲸骨锤,指腹着掌心的“CT”刻痕。
远处,保罗的帆船正卸下印着鸢尾花的木桶,海风送来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他突然轻笑,想起瑟西莉画星图时舌尖轻抵上唇的模样......那样的星辰,不该被船蛆啃食。
“布里吉特,”他望向逐渐泛白的天际,“把父亲的双龙骨设计图拿出来吧。这次的船,龙骨弧度要按照瑟西莉最新的星象数据。”
晨雾中,观星台传来象限仪转动的轻响。
卡斯宾摸了摸口袋里的银发卡,突然发现边缘刻着极小的“CB”......瑟西莉·布莱肯里奇的缩写。
海风掀起他的衣襟,露出内侧新刻的字迹:CT&CB,双雀星下的约定。
暴风雨再次袭来时,卡斯宾的凿子悬在龙骨上方。木屑从衣襟掉落,露出内侧新刻的“CT”缩写......那是他昨夜偷偷加上的,在“CB”旁边。
“卡斯宾!”瑟西莉的声音从观星台传来,天蓝色头巾在风中扬起,“双雀星的间距缩小了0.2度!”少女举着羊皮纸跑下木梯,裙摆沾满星象图的炭笔痕迹。
他的呼吸一滞。羊皮纸的角落,“CB”两个字母旁,多了道歪斜的墨线,将她的缩写与他的“CT”紧紧相连。那是她刚才在观星台画下的,像双雀星与船锚的连线。
“你看!”瑟西莉踮起脚尖,指尖划过新修正的星象轨迹,“这样的弧度,你的双龙骨就能避开船蛆的生物磁场。”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映着窗外的晨光,“就像十年前在黑荆棘码头那样。”
卡斯宾的凿子终于落下,鲸骨与橡木碰撞的声响里,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鼓。瑟西莉突然注意到他胸前的刻痕,指尖轻轻触碰:“这是……我的缩写?”
他慌忙转身,却看见少女从裙摆掏出贝壳纽扣,郑重地按在“CT&CB”旁边:“母亲说,定情信物要成对出现。”纽扣边缘的双雀纹,与她发间的银发卡遥相呼应。
海风掀起观星台的窗帘,露出瑟西莉母亲绣的双雀星围裙。
卡斯宾望着少女在晨光中忙碌的侧影,突然想起前世在税则殿的那个深夜......谢翎遥也是这样,在煤晶灯下修改星图,袖口露出的小帆胎记,和眼前的少女一模一样。
“该吃早餐了!”布里吉特的声音从造船厂传来,“瑟西莉小姐,你母亲又烤了蜂蜜面包,这次刻了双龙骨图案哦!”
瑟西莉笑着应了一声,突然转身望向港口。
保罗的镀金帆船正在卸货,鸢尾花旗在暴雨中猎猎作响。
她的指尖无意识着腕骨的小帆胎记,突然轻声说:“卡斯宾,我总觉得,我们早该这样并肩了。”
他的喉结滚动,最终只是将银发卡别回她发间:“先完成这艘船吧。”鲸骨锤在掌心发烫,“等它下水那天,我要在船头雕双雀星......左边是我的凿子痕,右边是你的星图。”
瑟西莉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那船名呢?”她的睫毛上凝着雨珠,“总不能叫‘船蛆克星’吧?”
卡斯宾轻笑,望向观星台天窗漏下的星光:“就叫‘双生锚点’如何?”他的声音放软,“像星星与船锚,彼此守护的存在。”
瑟西莉的耳尖发红,慌忙转身整理羊皮纸。卡斯宾看见她在船名旁边画了小小的笑脸,旁边标注:“CT的凿子,CB的星图,缺一不可。”
暴雨在此时达到顶峰,却挡不住观星台的烛光。
卡斯宾握紧鲸骨锤,听着瑟西莉整理星图的窸窣声,突然觉得,两千年的轮回也好,船蛆的威胁也罢。
此刻掌心跳动的温度,少女发间的鼠尾草香,还有羊皮纸上紧紧相连的两个缩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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